好,就晓得你要说这个事儿。
不过,恭王心里着实是哭笑不得:我怎么想的,你竟然还不晓得?——我把自己的儿子,都打成那个样子了!有哪个近支亲贵,会迟钝到你这个地步吗?
“我还是那句话,”恭王平静的说道,“现在还谈不上这个,若真有天崩地坼的一天,嗣皇帝的人选,自然是一秉公议,我自己,没有任何的看法。”
醇王呆了一呆,六哥的说法,好像哪儿有点儿古怪……
嗯,想起来了,在朝内北小街轩亲王府后花园芙蓉榭的时候,他说的是:
“就算真有天崩地坼的一天,其后,何去何从,也要仰赖两宫皇太后乾纲独断,大位谁属,岂是我等做臣子的可以妄议的?”
现在,变成了“嗣皇帝的人选,自然是一秉公议”。
这……
一前一后,颇有不同,可是……
芙蓉榭之会,说到“议立嗣皇帝”的题目,恭王什么都往“上头”推,堵得醇王差点儿憋出眼泪来,他当时就觉得,六哥实在是太过分了!依本朝的祖宗家法、体例故事,这种事情,一定是要“内咨亲贵”的——特别是“近支”亲贵,并非尽由两个年轻的嫂子,关起怎么好如此说法呢?简直就是不负责任嘛!
“一秉公议”,才是正论。
可是,呃,正论是正论,但这个正论,好像……什么都没有说呀。
“一秉公议”之后,紧接着就说什么“我自己,没有任何的看法”,哼,也不晓得,他是真没看法,还是假没看法?反正,他就是不肯明确表态,不肯提出某个具体的人选——没有具体的人选,那还怎么“议”?
事实上,从“仰赖两宫皇太后乾纲独断”,到“一秉公议”,是十分重大的改变,恭王绝不是“什么都没说”,也绝不是“什么看法都没有”,只是,他的深意,此刻的醇王,全然领会不到。
醇王还不死心,试探着说道:“六哥,你说,这个事儿,我上个折子……好不好?”
恭王叹了口气,说道:“你一定要上这个折子,我也拦不住,不过,你倒是想一想,折子递上去了,你是想上头‘交议’呢,还是‘留中’呢?”
“自然是‘交议’啊。”
“你跟‘东边儿’吵了那么一架,‘上头’的意思,你也该很明白的了——如果人家不肯‘交议’呢?”
醇王张了张嘴,答不上话来。
那就只能“留中”了,亲王衔的郡王上折子,被“留中”,无声无息“淹”掉了,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他不晓得再说些什么了,过了一会儿,见恭王还是不说话,只好讪讪的说道:“那,我回去好好儿想想。呃,六哥,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非常之时,谨言慎行。”
醇王愣了一愣,心中并不以为然,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是,六哥的话,我记住了。”
顿了顿,“那,我就告辞了,有什么事儿,我再来向六哥请训。”
“好吧,”恭王说道,“我也不虚留你了,如果你还愿意听我唠叨,不管什么事儿,不管什么时候,都可以来找我。”
恭王这句看似随意的客气话,同他之前的某些态度,其实也有微妙的差别,不过,醇王依旧没有听出来。
“是,”醇王说道,“我走了,六哥,你早些安置吧。”
醇王离去之后,恭王并没有马上去“小房子”,他站在滴水檐下,看着醇王的背影隐没在夜色中,默然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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