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婉妃,一定要想个法子,见上一面!
“嗯,婉妃——”关卓凡尽量叫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如平常,“她还说了些什么呢?”
“她说,”丽贵太妃说道,“她不是故意叫我为难,出宫别居这个事儿,眼下自然是没有可能的,可是,如果以后有一天,‘大局面变了’,变得和眼下不一样了,这个事儿终于有可能了——到了那个时候,求我别忘了她!”
“我说,我怎么会忘了你?可是,你的话,我……不大明白啊!什么叫‘大局面变了’?”
顿了一顿,丽贵太妃说道:“她说,她不晓得怎么才能跟我说明白,就举个例子好了——嗯,她是这么说的,‘放在以前,咱们哪里想得到,这个世上,居然有一种船,无桨无帆,吃煤吐气,跑得飞快?又哪里想得到,红头发绿眼睛的洋人,居然打进了京城,烧掉了三山五园’?”
“她还说,”丽贵太妃微微压低了声音,“放在以前,哪里想得到居然有‘两宫垂帘’这种事儿?呃,牝鸡……司晨,这可是‘祖制’没有的!”
关卓凡听得目光炯炯:这般见识,真正是一位……奇女子!
丽贵太妃轻轻叹了口气,“婉妃说,这些话,她对谁也不敢说的,对她自个儿的老子娘,也是也不敢说的——除了我。她说,在宫里边儿,我是她唯一信得过的人,她晓得——我不会害人。”
说到这儿,停了下来,巴巴的看着关卓凡。
“你放心,”关卓凡平静的说道,“我也不会害人。”
我也不会害人,呃……
丽贵太妃脸上微微一红,低声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这个世上,如果信不过王爷。就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这两句话,说的关卓凡浑身骨头大轻,他点了点头,说道:“想来。公主釐降之后,贵太妃每次进宫给皇太后请安,大约总要去看望看望婉妃的。”
“是,有以前的情分在,她又教了丽妞儿小半年的书。我怎么能不去看她?可是——”
丽贵太妃微微苦笑:“我真有点儿怕见她的面儿了!每次见面,她虽然不会明着提起这个事儿,可是,她看我的那个眼神儿——唉!”
顿了顿,“上一回,她终于忍不住了,又把这个事儿提了出来,说,她晓得,这个事儿。不是一、两年之内就能办的——她也不会这么痴心妄想。她说,她也不敢求你明确应承下来,只要我跟你说了,你心里有了这个事儿的影儿,就好了!还说,哪怕你一口回绝呢——她也算死了这条心,不用像现在这样,天天吊在半空中,白难受!”
丽贵太妃幽幽的叹了口气:“她的模样,叫人瞅着。实在是揪心!原先是多么俊的一个美人儿?现在,唉,整个人都憔悴了!她和我同岁,生日比我还小。看着却……如果生了一儿半女还好,偏偏一无所出!这往后的日子……唉,真不晓得叫她怎么过?”
说到这儿,眼圈儿不由地红了。
关卓凡不说话,书房内出现了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丽贵太妃低声说道:“我……也是没有法子。王爷太忙了,也不是……呃,见天儿到丽妞儿这儿来的,这个事儿,这一回,我如果不说给王爷听,下一回,王爷到丽妞儿这儿来,也许,就是个把月后的事儿了……呃,其实,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呃,我是说,下一回……下一回进宫,我是……不敢去她那儿的了。”
丽贵太妃的话,有点儿语无伦次了。
关卓凡无声的吐了口长气,站起身来,背着手,缓缓踱步。
丽贵太妃的视线,不由自主,被关卓凡牵着,左左右右,心也被他提了起来,微微的摆来摆去。
踱了一阵子,关卓凡终于站住了,转过身来,说道:“下一回进宫,请贵太妃还是去看望婉妃,你就说,出宫别居一事,我答允她了——我来替她办!”
丽贵太妃又惊又喜,颇有难以置信之感:这个事儿,真的能办?!
“这自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关卓凡说道,“她自己也是晓得的,这是破了天大的规矩的,可是,既然她托到了贵太妃你……”
说到这儿,关卓凡笑了笑,说道:“丈母娘交代下来,我这个做女婿的,怎么能够不从命?再难的题目,也得想法子交差!”
这是关卓凡第一次在丽贵太妃面前称她“丈母娘”,并同时以“女婿”自居,丽贵太妃心中不由大大一跳,另外,亦对“破了天大的规矩”的事儿,经由自己的手,加诸关卓凡的身,大为惶惑不安,两下里一凑,登时涨红了脸儿,嗫嚅着,不晓得该说什么:“我,我,我……”
关卓凡心想,这个事儿,婉妃固然要领我的情,你也一样要领我的情啊,俺这么说,就是敲砖钉脚——嘿嘿,你欠俺的!
嘴上却说:“不过,这个事儿,不是一年半载就能办得成的——要等‘大局面’的变动,这个,婉妃自个儿,也是很明白的。我是说,我既然答允了她,就请她把心放到肚子里,从此以后,安安生生的过日子,别再想东想西了。日子,是替自己过的,不是替别人过的,真过残了,吃亏的,可是她自个儿!”
“过残了”,是一个很新鲜的说法,不过,丽贵太妃不计其余,只觉得自己的这位“乘龙快婿”,实实在在,善解人意,体贴入微!
她欣喜地说道:“是,是,王爷说的极是!这个好消息,对婉妃来说,真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