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可读抬起头来,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张椿。
“西征大军进兵新疆,”张椿说道,“甘肃就成了大后方,若换了第二个人主持其事,甘肃既然是大后方,那么。拿甘肃支差、支粮,石头里榨出油来,天经地义!可是,甘肃本来就地僻民穷,又经回乱连年蹂躏,真拿甘肃这么折腾。甘肃人的日子,还怎么过?多少人得逃荒?多少人得上吊?”
顿了一顿,张椿冷笑说道:“换了别个,只要能打胜仗就好,甘肃人的死活,不过‘些些小节’,何足道哉?”
“可是。甘肃、北京,信件往来,有没有哪个同乡,向你抱怨过。以西征大军支差、支粮为苦的?”
吴可读仔细想了一想,轻轻的“啊”了一声,说道:“还真是没有!这……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回事?”张椿双手抱拳,虚虚的拱了拱手,“这就是轩邸的德政了!西征大军,根本就不在甘肃本地征粮!也根本不要甘肃出劳役,根本不抓甘肃人的差!”
“啊?……”
“我是兵部车驾司的郎中。”张椿说道,“西征大军的辎重、给养如何办理,我是清楚不过的。”
顿了一顿。“西征大军的军粮,全部采买于外地蒙古、宁夏、甚至俄罗斯国!然后辗转数千里。费无数人力、物力,运到新疆前线,西征大军,从始至终,没白支甘肃的一斤粮食!”
“啊……”
“还有,军兴浩繁,络绎于道,然而,甘肃非但未被其害,反而大蒙其利你晓得是怎么回事吗?”
“呃……请教!”
“甘肃人的好处,张椿说道,“就在‘络绎于道’这四个字上面了!”
顿了一顿,“军粮转运,除了采买自俄罗斯国的,其余不论蒙地还是宁夏,都要经甘肃才能运抵新疆前线,关于运力,左季高原先的计划,是‘半官半民’,但轩邸一力主张,‘以民为主,以官为辅’,甚至,‘尽可全数仰赖民力’,官府只负责管理和安防。”
“这个‘民力’,不是白抓差,不是服劳役,正正好相反,轩邸反复强调,一定要‘公平交易’,‘现银交易’;官府制定的脚价,一定要有足够的吸引力非但要‘破除定制’,甚至可以高于市价!”
“结果你猜怎么着?原先的定制,甘肃等地转运军粮,每百里每百斤给脚价银二钱,轩邸以为,这个价格‘不温不火,不汤不水’,不利于‘激发民力’,乃拍板做出如下修订:‘关内转解粮饷、军装、军火,****脚价,无论雇佣车驼骡马,酌定百斤百里给银四钱;关外****,百斤百里,给银五钱。’”
吴可读呆了一呆,说道:“就是说……翻了一番有多?”
“正是!”
顿了一顿,“还有,轩邸一再叮嘱左季高,‘欲筹军食,先筹民食,乃为不竭之源’,甚至,‘大约官与民交涉之件,总须官肯吃亏,但不可太亏耳’。”
“总而言之轩邸说,‘咱们对老百姓好,老百姓才会对咱们好!’”
吴可读心中,气血翻涌。
“轩邸还说过,”张椿说道,“‘军粮运输,何以不宜‘官办’?总是吏治未清,若‘官办’运输,必然会有胥吏在其中借机生利,压榨百姓,西北刚刚平定下来,这么瞎折腾,老百姓怎么受得了?’”
“大乱之后,百业凋敝,生计维艰,不晓得有多少甘肃百姓,就靠着拿西征大军的‘脚价银’,养活了一家子老小,渡过了难关?”
“你以为西征大军一年几百万两银子的军费,都花在了大头兵们的身上?其实,其中好大一块,都落在了甘肃!”
“还有,关于转运,左季高提出,‘易长运为短运’,即,军粮不是由采买地一气运到巴里坤、古城等前线,而是在中途的肃州、玉门、安西等地,分别设立仓廒,用接力的方式,一站一站,‘数起数卸’,最终运抵前线。”
“轩邸立即照准柳堂,你晓得这个方案,对甘肃又有什么好处?”
“呃……还是要请教!”
“‘短运’的目的,”张椿说道。“是为了保证军粮运输之万全,不过,因为起卸次数多了,脚价钱自然增多!另外,仓廒附近,要有相应配套,如开厂店、打井、积草储薪。以备人员、驮马打尖歇息,并更换车驾,这些,都是要花钱的!”
“啊……我明白了!”吴可读说道,“‘肉烂在碗里’这些钱,到底都落进甘肃的口袋了!”
“着啊!不晓得多少地方的市面。就是因为这个,才恢复了过来呢!”
吴可读怔了片刻,说道:“如此,甘肃确实大蒙其利!不过……呃,‘脚价钱’翻了一倍不止,又修了许多仓廒,开了许多厂店。还有打井、积草、储薪什么的,这西征的军费,不就……”
“哈,你不晓得轩邸的算盘!”张椿笑着。微微摇头,“脚价的费用,确实是增加了,可是,军粮在运输过程中的耗损,却大大减少了,一出一入。总的算下来,是赚是亏,难说的很呢!”
“最重要的是。甘肃甫经大乱,难道不要办赈济?‘脚价银’提高了。办赈济的钱,便可以少花许多!对于朝廷来说,其实就是左手交到右手的事情,对于甘肃老百姓来说,可就不同了!‘脚价银’都是明码实价,朝廷拨一两银子,老百姓就拿十钱银子,如果是办赈济呢?嘿嘿!”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