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够对外边儿的人说”,却对你说了,这是因为,你是“真正的自己人”文祥明白母后皇太后的言下之意,但他不敢置一辞,只能再次磕头。
母后皇太后并不需要他明确赞同“闹家务”一说,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然无所谓谁对谁错,那么,这个会议的主持,大约就是个调解、说和的意思既然是调解、说和,自然就不能由……‘家里的人’来做,不然,嗯,既在局中,各有立场,何以服众?”
母后皇太后这番话,一个“既然”接着一个“既然”,丝丝入扣,顺理成章,极有道理的样子,文祥心中暗道:这番话,背后必定有高人指点啊什么“既在局中,各有立场,何以服众”,也不是母后皇太后平日里说话的口气啊。
他随即又想:轩亲王呢,难道不算“家里的人”?
母后皇太后马上就替他答疑解惑了。
“关卓凡呢,”慈安说道,“自然是宗室,但总是姓瓜尔佳,不是姓爱新觉罗!再者说了,他主持政府,如果不派他主持会议,拿你们的话说,呃,就是‘痕迹太著’,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了,这个,呃,就不大好了。”
顿了一顿,“还有,咱们之前说过的,荣安是君,他是臣,没有个叫臣子避君上的嫌的道理!所以,这个‘王大臣会议’,面儿上,还是得派他主持。”
这两条理由,都有点儿强词夺理,不过,倒是也能够自圆其说。
“可是,”慈安说道,“既然他也是宗室,而且……未必就没有‘立场’,所以,主持会议的,如果只有他一个人,就不够用了‘家里面儿的人’,必定是有不服气的呀!所以,嗯,闹家务,真正够资格出面调解、说和的,一定是这家的最好的朋友文祥,你就是爱新觉罗家的最好的朋友了。”
文祥脑中,轻轻的“嗡”了一声,气血上涌,鼻酸眼热,声音也有点儿哽咽了:“臣惶恐,臣惶恐!臣微末之身,如何当得起?如何当得起?臣,臣……”
臣不晓得说啥好了,只好再次磕下头去。
慈安温言说道:“你当得起的你若当不起,实话实说,我是真想不起来,哪个当得起了。”
“太后!……”
文祥的泪水,终于涌出了眼眶。
“所以,”慈安说道,“这个‘王大臣会议’,必定要请你来主持的,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文祥连连磕头:“这个‘请’字,请母后皇太后收回,臣万万不敢当,万万不敢当!”
这么说,您是“不再推辞”了。
慈安微微一笑,说道:“好吧,我收回这个‘请’字文祥,主持‘王大臣会议’,就派了你的差吧!”
“臣……谨遵懿旨。”
“还有,”慈安说道,“懿旨上说,‘加派协办大学士、军机大臣、外务部会办大臣、工部尚书文祥,协同轩亲王,主持王大臣会议’‘协同’两个字,其实说的不大对,或者说,其实是应该倒转了过来,由关卓凡‘协同’你才对。”
“啊?这个,臣怎么当得起……”
“这不是当不当得起的事儿,”慈安说道,“这个‘王大臣会议’,许多话,关卓凡其实都是不方便说的,他主持这个会议,其实就是个‘聋子的耳朵摆设’罢了,真正的主持,就是你一个人!不过,他和你的身份、地位摆在那儿,懿旨上,不得不那么说,这一层,你要心中有数。”
文祥呆了一呆,不过,其势已经无可推脱,只好俯身说道:“是,臣谨领慈训。”
慈安微笑说道:“好吧,这个事儿,就算难为你了!待这个‘王大臣会议’,平平安安的开过了,我再好好儿的谢你吧!”
“臣不敢当!臣不敢当!”
……
从养心殿出来,在遵义门门口,文祥发了老半天的呆,直到有人轻轻喊了两声:“文中堂,文中堂!”
文祥清醒过来,扭头一看,原来是钟粹宫的总管太监孟敬忠。
“我们主子,”孟敬忠满脸堆笑,“就要起驾回宫了……”
“啊?哦,哦……”
我挡路了。
文祥赶紧抬步,向军机处走去。
到了内右门门口,他又不自禁的停下了脚步,抬起头,看着不远处巍峨的三大殿,心底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母后皇太后和轩亲王,一定要自己主持“王大臣会议”,用意何在,文祥心中明镜似的。
母后皇太后方才说的那些,自然不是虚饰之辞,但更重要的原因,她并没有说出口来。
最重要的原因是,母后皇太后和轩亲王,都很清楚自己不赞成立女帝的态度虽然自己从未明确表示出来。自己接了主持“王大臣会议”的差使,拿母后皇太后的话说,自己就是个“调解、说和”的角色了,这样的角色,自然必须立场公允,甚至不持立场,支持一方、反对一方是绝对不可以的不赞成立女帝的话,从此再也说不出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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