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卿,”文祥问道,“明命王开设‘水火记济车厂’,是什么时候的?12??情?”
唐景崧想了一想,说道:“大约是道光十四年的事情吧。”
道光十四年?文祥眼中,波光一闪,说道:“就是说,彼时,距林文忠虎门硝烟,还有五年。”
众人相互以目:没想到,越南的洋务肇始,竟比中国早了整整二十几年!
再想到穆宗毅皇帝就是因为罹患“天花”崩逝的,就更感慨了!——二十几年前,越南的国王,就替王子、王女们种“牛痘”了!
“越南的洋务,”郭嵩焘叹道,“想来浅尝即止,未有以为继,最终不了了之。唉,若能一以贯之,二十几年下来,何愁国不富、兵不强?又何至于弄到今天割地赔款、国家残破的局面?”
“筠翁说的不错!”唐景崧说道,“可是,就因为洋务、教务和统嗣之争绞在了一起,洋务便办不开来——根本是不敢办了开来!所以,只好‘浅尝即止’了!”
“明命王还算是有魄力、有才能的,其后的绍治王,庸庸碌碌,魄力、才能远不及乃父,明命王办不成的事情,他就更加不必说了——事实上,他大约根本就没有想过,去把乃父搁下的这些事情重新捡了起来。”
“到了嗣德王这儿,他是个读死书的人,加上安丰郡王谋反于前,丁导作乱于后,统嗣之争,愈演愈烈,我看,虽然越南的国势,已到了几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洋务一节,三、五年之内,还是不必指望的!”
“不去说宗室了,”曹毓瑛说道,“局面败坏至此,宗室之外,越南朝廷重臣之中,就没有头脑清醒、幡然觉悟的?”
“有,不过实在不算多。真正如琢公所言‘头脑清醒、幡然觉悟’者,大约只有一个潘清简。”
说到这儿,微微的摇了摇头,“不过……唉,可惜!”
“维卿,”曹毓瑛说道,“这是你第二次为潘清简‘可惜’了。”
“是,”唐景崧说道,“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
顿了一顿,神色凝重,“就在我启程回国之前,接到消息:潘清简仰药自尽了。”
啊?
听众们都是一脸的意外。
“是因为南圻的事情——”
顿了一顿,唐景崧说道:“今年六月份的时候,法国再次对南圻用兵——之前,法国已经割取了南圻东部三省嘉定、边和、定祥,以及及昆仑岛;这一回,兵锋所指,是南圻西部三省永隆、安江、河仙。上一回,法、越很打了几年的仗,这一回,越南全然无力与抗,法人兵不血刃,就得遂所愿,至此,整个南圻,都落入法人囊中了——这些,我已经禀告了朝廷。”
关卓凡点了点头,“是。”
“彼时,”唐景崧说道,“潘清简的头衔,是‘永隆三省经略大臣’。”
啊……
“这么说,”文祥说道,“潘清简是秉持疆臣守土有责、与共存亡之义,自尽殉国?”
“也可以这么说,”唐景崧说道,“不过,这不算是最重要的原因。潘清简并不能说是正经的‘疆臣’,他这个‘永隆三省经略大臣’,是被临时抓的差,他去南圻,不是‘守土’,而是‘折冲’,可是,形势至此,根本‘折’不下来。”
听众们心想,就算谈不拢,失地的责任,似乎也不能由主持谈判的人来负责呀?这个……用不着自杀呀!
唐景崧晓得听众们的不解,说道:“换一个人,一定不会自杀;可是,潘清简不同,他是……千夫所指,他……唉,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壬戌和谈,潘清简是‘议和全权正大臣’,《壬戌和约》,就是在他手上签下来的,打这儿开始,一直到他仰药自尽,越、法交涉,皆由其主持。”
就这么几句话,听众们便隐隐约约知道,潘清简“仰药自尽”的原因何在了,也大致明白,唐景崧何以说他“走到了穷途末路了”。
“壬戌和谈,潘清简陛辞之时,嗣德王告诫他,‘土地决不可许,邪教决不可公行’,可是,不割地,不许传教,如何‘和’的成?《壬戌和约》,终于还是不免割地、传教的条款。回到京城,嗣德王大骂潘清简,‘非特本朝罪人,亦千古罪人也’!”
“不过,骂过骂,并没有给予潘清简实质的处分。嗣德王还梦想着推翻成议,收回失地,既然要继续跟法人折冲樽俎,就不能少了潘清简——除了他,既没有人干得了、也没有人愿意干这个差使。”
“可是,已经煮熟了的鸭子,法国人岂肯让它飞了?潘清简注定徒费口舌。次年,换约完成,《壬戌和约》生效。”
“本来,潘清简的官声是极好的,他不但清廉勤能,耿直敢言,更是士林领袖——嗯,潘清简在越南士林的地位,和倭文端在中国士林的地位,相差仿佛。”
“可是,经《壬戌和约》一役,潘清简何止威望大损?朝野上下,简直目其为‘公敌’,为‘众矢之的’了!”
“彼时,异论藉藉,以为割地赔款之事,由全权大臣一意为之,并非出自上意,于是良莠相激,浮言胥动,终于酿成了大乱子——宗室阮福洪楫等举兵造乱,声称‘清君侧’、‘杀尽越奸****’——亦即潘清简为首的一班‘主和派’了。”
我靠,越南的宗室叛乱,怎么没完没了啊。
“这位阮福洪楫,”许庚身说道,“总不该是亲法、信教了吧?”
“不是,”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