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的恩赏,终于颁下来了,一同送到的,还有准予华尔、福瑞斯特入籍上海的谕旨和总理事务衙门的公文。
对于这两个美国佬变作了中国人,第一个目瞪口呆的是张勇,他总算明白了,前些日子关卓凡对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张勇,”这是关卓凡在拟功之时所说的话。他将一个红封包,隔着桌子,慢慢推到张勇的面前,“别说我没关照你,这里是一万银子。”
“谢谢老总的赏!”张勇霍地起立,先利索地打了一个千儿,才站起身,眉开眼笑地凑过来,双手去拿。
然而关卓凡的食指,却压在红封包上没有移开。
“我忘了问你,”关卓凡慢条斯理地说道,“要官,还是要钱?”
这是离京的时候,关卓凡曾经问过他的一句话。张勇自然还记得,自己的回答是“要钱!”,而关卓凡的回答是“要钱,跟我去上海,那里遍地都是黄金。”
这一万银子,也抵得七八百两黄金了,可是事到临头,再一次问出来,张勇就不免迟疑了——他知道,银票一拿,自己原本能得的那个官,大约就要打个折扣。
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抵不过一万两银子的诱惑,咬着牙说道:“要……要钱。”
“唔,我原打算替你请一个副将,”关卓凡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慢吞吞地说,“现在只好先委屈你一个参将了。”
副将是从二品,参将则是三品。张勇狠狠心,参将就参将,也很好了!
“对了,我忘记告诉你,我替伊克桑请的也是参将的衔。”
张勇快哭出来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伊克桑掘壕守松江,又在七宝救了老总的驾。身负重伤。他这个参将,是拿命换回来的,我服气,没有话说。”
“你在七宝,也救了我一条命。”关卓凡拿眼睛斜乜着张勇,“在青浦,打得谭绍光几乎回不了城。在川沙厅外,打得李容发丢盔卸甲。这些功劳,可也不小啊。”
张勇不说话了。
“华尔也是副将,以后他也能算个二品大员了,啧啧。”关卓凡不胜感慨似的,自言自语道。
“什么?”张勇跳起来了,“他一个洋人,怎么能当副将?”
“他这个洋人,与众不同。”关卓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以后你就知道了。”
张勇涨红了脸。嚅嗫半晌,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那……那我也副将!”
“唔……”关卓凡点点头,在张勇痛不欲生的目光注视下,将那个红封包慢慢收了回去。
从那一天起,张勇便一直不服气,这个洋鬼子,到底有什么与众不同?今天才知道。居然从此不是洋鬼子了!
这一道恩旨,三军同获懋赏,官兵之中以军功升职的很多,特别是几位主官,收获都不小。
丁世杰,赏总兵衔。轩军会带。
华尔,赏副将衔,从二品,轩军协带。
张勇,赏副将衔,从二品,轩军协带。兼马队管带。
伊克桑,赏参将衔,正三品,克字团管带。
福瑞斯特,赏参将衔,正三品,洋一团管带
丁先达,赏游击衔,从三品,先字团管带。
白齐文,赏游击衔,从三品,洋二团管带。
姜德,赏都司衔,正四品,德字团管带。
吴建瀛,赏都司衔,正四品,建字团管带。
图林,赏都司衔,正四品,亲兵营管带。
吴煦,授江苏按察使,正三品文官,着仍兼上海道。
刘郇膏,赏道台衔,正四品文官,轩军营务处总办。
金雨林,赏知府衔,正五品文官。
而对于关卓凡,则有专门的一段话,特加褒奖:“该员于艰难万状之中,死伤枕籍之余,栉风沐雨,亲冒矢石,终于攻灭伪众,克保名城,朕心倍感嘉悦。关卓凡加恩赏授江苏布政使,总带轩军。并锡封一等轻车都尉,世袭罔替!”
关卓凡终于成为了轩军的“总带”,从此以后,可以名正言顺地统兵,再不必尴尬于七品知县的职衔,而不得不靠御前侍卫的名头去压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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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司这个职务,又叫做布政使,虽然可以算做是巡抚的下属,但从品秩上来说,除非巡抚另加了兵部侍郎的衔头,否则彼此都是从二品,因此虽不能“分庭”,但却可以“抗礼”。恭王所说的“人财两端,都可就手”,倒也不算虚言,因为一省的民政、财政、田土、钱粮、官员考绩,都是藩司职分内的事情。
得了这样一个职位,又封了轻车都尉,都是出乎意料的事情,特别是“世袭罔替”四个字,尤为值钱。关卓凡心想,照这么说,若是老子安安生生的,不造反,那么等到有了儿子,这个轻车都尉,以后就可以传给他。老子叫做关三,儿子就叫做关小三……
然而儿子还是没影的事。那一回跟二嫂,没有弄出事来,真是侥幸,不知白氏和明氏,会不会替自己生一个?又或者,万一老天不长眼……
太后有喜了,谁干的?
他心中打了一个突,不敢再想下去了。
这次封赏,丁世杰以下的各位文武官员,也算是赏得既厚又公平,因此上海城内和轩军的各营团驻地之中,都是一片喜气洋洋。
独自向隅的是杨坊——关卓凡本来是准备拿他接替吴煦的上海道,谁知弄巧成拙。吴煦得了关卓凡在折子里的美言,授了三品的江苏按察使,却仍兼署上海道。虽然意外地把那个可恶的徐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