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巴黎,塞纳河右岸,杜伊勒里宫。
皇帝陛下落座之后,御前会议正式开始。
与会者:“副皇”——总理鲁埃,外交部长莱昂内尔,国务部长兼财政部长福尔德,军事部长郎东元帅,陆军部长勒伯夫将军,海军及殖民地部长黎峨将军,以及回国述职的驻普鲁士大使贝内代蒂——以贝某的官衔,本无参加御前会议的资格,他是“奉特旨”与会的。
第一个发言的是郎东元帅,不过,他的话,和今天的会议似乎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陛下,”须发皆白的老元帅,用一种孩子般欢快的语调说道,“如果没有侍从带路,我一定会在杜伊勒里宫中迷路的!”
别的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附和的微笑,唯有鲁埃眉头微皱,心里暗暗的骂了一句:又来这一套——这个老马屁精!
“哦?”拿破仑三世微微诧异,“怎么回事儿呢?元帅?”
“每一次入宫,”郎东元帅说道,“都有十足的惊喜!或者,某殿、某阁面目一新,差一点儿就认不出来这是哪儿了——有时候,是真的认不出来了!或者,这儿、那儿,添多了许多珍贵的收藏——都是来自世界各地的最伟大的艺术品!陛下,我年纪大了,目迷五色,一不小心,就迷路了!”
拿破仑三世“呵呵”一笑,“原来如此——元帅,杜伊勒里宫的翻新、扩建工程,总还要持续些年头的,没法子,我只好为此对你表示歉意了。”
郎东元帅微微俯一俯身,以回应皇帝陛下的“歉意”,然后说道:“我曾经想过,御前会议如果放在卢浮宫召开,我也许就不至于迷路了?再一想,没有用!卢浮宫一样在做翻新、扩建的工程啊!”
“另外,”国务部长兼财政部长福尔德凑趣接口,“卢浮宫里的艺术品,可比杜伊勒里宫还要多——多得多呢!”
“是啊!”郎东元帅说道,“那真正是叫人眼花缭乱!——何况,我年纪大了,目力不济,更加是花多眼乱了!”
顿了顿,“不过,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的翻新、扩建工程,于我个人,虽然小有不便,可是,一想到这些工程——还有那些伟大的艺术品,代表和象征着伟大的法兰西帝国日新月异、蒸蒸日上,代表和象征着陛下君临四海、威行天下——嘿嘿,我就释然了!”
“那,”福尔德用一种戏谑的口吻说道,“元帅,咱们就叫这‘小有不便’,来的更加猛烈些吧!”
“啊?”郎东元帅一怔,随即连连点头,“是,是!叫这个来的更加猛烈些吧!”
拿破仑三世不由“哈哈”大笑。
杜伊勒里宫于十七世纪初完工,由一条“花廊”与卢浮宫相连,某种意义上,两座宫殿,可以算是一个建筑群。自亨利三世至路易十三,历代法王,皆往来居住于杜伊勒里宫与卢浮宫两宫之中。
直至一六八二年,奢华无伦、冠绝欧陆的凡尔赛宫建成,路易十四乃移跸凡尔赛宫,杜伊勒里宫便“失宠”了。此后的一百多年时间内,除了里头的王家剧场启用过几次之外,杜伊勒里宫基本处在一个闲置的状态中。
一七九九年,雾月政变,拿破仑称“第一执政”,宣布以杜伊勒里宫为其官邸,杜伊勒里宫再次“受宠”,重新回到了法国的政治中心。
一八零四年,拿破仑称帝,杜伊勒里宫顺理成章的升格为皇宫。
拿破仑一世之所以不以凡尔赛宫而以杜伊勒里宫为自己的皇宫,两个原因:
第一,法国大革命时期,暴民入凡尔赛宫大肆抢掠、破坏,家具、壁画、挂毯、吊灯以及各种陈设,洗劫一空,许多门窗也被砸毁、拆除。一七九三年,宫内残存的艺术品和家具均转运卢浮宫,凡尔赛宫变成了一座地地道道的“鬼宫”,外表虽然大致完好,内里却几同废墟。
凡尔赛宫的规制极其庞大,若要恢复其往昔之壮丽——至少达到皇帝可以居住的程度,不晓得要花多少钱?算了。
第二,凡尔赛宫已与波旁王朝的穷奢极欲、横征暴敛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不然,也不会在大革命中成为民众抢掠和发泄的对象,搬入凡尔赛宫,弄不好会引起民众的反感,有损拿皇陛下的英明形象。
这么着,才叫杜伊勒里宫捡了便宜。
不过,翻修凡尔赛宫的钱虽然没有,但翻修杜伊勒里宫和卢浮宫的钱,就不好省了,不然,可就配不上法国皇帝君临欧陆的天威啦。
拿破仑一世对杜伊勒里宫—卢浮宫建筑群进行了扩建,杜伊勒里宫内部,也得到了大规模的翻修,踵事增华,添置了许多新的家具、陈设、油画和壁画,尤其是精心的布置了皇后约瑟芬博阿尔内的大卧室。
这一时期的杜伊勒里宫,成为了拿破仑时期“帝国式”装饰风格的典范。
拿破仑一世退位之后,波旁王朝复辟,杜伊勒里宫为路易十八的王宫——出于与拿破仑一世相同的考虑,路易十八也没有恢复凡尔赛的王宫地位。
一八四八年革命中,杜伊勒里宫遭到了大革命时期的凡尔赛宫的相同命运;革命后建立起的第二共和国,转而将爱丽舍宫定为总统府。
一八五一年,路易波拿巴加冕称帝,爱丽舍宫虽然也做过他的总统府,可如今既然升格成了皇帝,爱丽舍宫就看不上眼了,再者说了,拿三同学处处追摹乃叔之谟烈,俺叔住哪儿,俺也要住哪儿,于是,杜伊勒里宫再度成为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