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陛下龙颜大怒之余,居然没有立即颁旨对中国大张天讨,拉格朗迪埃尔和穆勒两个,既意外,也失望。
虽然御前会议弄出来的那个什么“十二条”,看上去气势磅礴,不过,懂行的都晓得,那不过是拿来糊弄新闻界和老百姓的东西罢了,打赢了,莫说十二条,二十条也不稀奇;打不赢,或者根本就不打,一点二条也不必提的。
中国那个姓关的辅政王,瞅上去也不像是吓大的。
海军和殖民地部部长黎峨将军给拉格朗迪埃尔的私人电报中,表示御前会议之所以做出暂不宣战、代之以“最后通牒”,这其一,法兰西乃泱泱文明大国,即便对于野蛮落后之国家,不到最后一刻,亦不放弃外交努力——这一条,公开场合亦如是说的。
不过,这其二,公开场合就不能说了——如此安排,既为调兵遣将争取时间,更为交趾支那总督府考虑——如果马上宣战,我在越兵力远不及彼,仓促上阵,弄不好,还要吃更大的亏。
“上头”既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一收到败报,便拿交趾支那总督府的擅开边衅、遭致惨败来问罪,又替他们考虑的如此周到,按理来说,拉格朗迪埃尔和穆勒很该感激天恩的,可是,他们两个,心知肚明,“上头”能够暂时按耐得住,说到底,还是不想两线作战,因小失大。
何为“小”,何为“大”?
自然是亚洲为小,欧洲为大;中国、越南为小,普鲁士、西班牙为大。
一念及此,便不由悻悻。
还有,“上头”既存了这个念头,其对亚洲战场能够投入多少,就不大好说了;甚至,如果在黎峨将军所谓的“调兵遣将”的这段时间内,欧洲战事,突然爆发,则对亚洲战场的投入,会不会突然打住,都难说的很!
所以,我们不能在这里干坐着,得想方设法,在敌我的对峙和拉锯中,造成更有利于我的态势,一来,摆给巴黎看:瞧,“战机”出现,胜数增加,不打何待?——坚定其早打、大打的决心!二来,也算“将功补过”;三来呢,出一口恶气!不然,这口气憋着,迟早能把人憋坏!
所谓“遂行报复”。
不过,在兵力厚集之前,直接的军事行动,不在考虑范围之内,目下敌我兵力对比,确实敌强我弱,如果一不小心,再打一个败仗,那就不是“将功补过”,而是“过上加过”了如是,,就算“上头”不开口,自己也不好意思不回家抱孩子了。
“吴鲲朗迪埃尔说道,“不过,这个人,倒底怎么样呢?”
本沙明看向阮景祥,“请阮先生替总督和将军阁下汇报吧!”
“是!”
阮景祥微微俯首,然后说道,“吴鲲是广西土著,其父名叫吴凌云,洪杨乱起,吴凌云趁机扯旗放炮,势力愈来愈大,一八六一年,建立延陵国,立吴鲲为太子。”
“什么?”
拉格朗迪埃尔和穆勒都大感意外,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什么”,对视一眼,穆勒耸一耸肩,对总督阁下做了个“您先请”的手势。
“吴鲲父子居然还建立过一个国家?”拉格朗迪埃尔毫不掩饰自己的好奇,“他还做过什么‘太子’?——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强盗头子呢!嗯,我的意思是,我们一直以为,他就是一个普通的民变领袖呢!”
阮景祥笑一笑,说道:“是,吴鲲父子确实不是普通的民变领袖——即便在那种异常混乱的局势中,建立一个独立的国家,也是非常扎眼的。”
顿了顿,“因此,‘延陵国’的招牌一挂出来,就理所当然的招致了中国政府的‘重点关照’,两年之后——一八六三年,政府军攻陷‘延陵国’的‘首都’太平府,吴凌云战死,吴鲲率领残部,一退再退,终于退入了越南的境内。”
“哦……原来是这样。”
“刚进入越南的时候,”阮景祥说道,“吴鲲对越南政府表示‘衷心效顺’,越南政府既拿他没有法子,就只好顺水推舟,封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反正是个虚衔。”
“但过不了多久,吴鲲就翻了脸,一举攻取了高平省城,派官设卡,抽捐征税。高平总督范芝香无可如何,只好向中国政府求援,中国政府乃派军入越,在越南中央政府派出的剿抚使翁益谦、副提督阮曰成的协助下,大破吴鲲。”
“中国军队撤走之后,吴鲲纠集残众,返身杀回,大破越军于谅山,副提督阮曰成阵亡,总督范芝香被俘。”
“嗯,看来,”拉格朗迪埃尔说道,“这个吴鲲,还是有点儿本事的嘛!”
“是的,”阮景祥说道,“这两年,北圻一带,吴鲲成了事实上的土霸王,为所欲为,把越南政府折腾的很惨,前不久,越南政府下定决心,彻底拔除这根入骨之钉,乃派黄佐炎为‘北圻经略使’,进剿吴鲲。”
顿了顿,“这位黄佐炎,娶明命王的女儿,是不折不扣的驸马,也是嗣德王的正经姑父,素有‘能员’之名——嗣德王派自己的姑父出马,确实是下定决心,要‘灭此朝食’了。”
“那么,据你看,”拉格朗迪埃尔问道,“越南政府能够达遂所愿吗?”
阮景祥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没有中国人的帮助,单凭越南人自己,无论如何,不可能剿灭吴鲲。”
顿了顿,“事实上,黄佐炎和吴鲲已经不大不小的打了好几仗了,输多赢少,现在,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