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可望将一切盐井收归官有,设总理云兴通省盐政税务总镇管盐课的官员的头衔,竟然是总兵!这是以军法部勒井盐之生产经营,可算是军管了!”
“抽课的比例,仿佛履亩科租,官四、灶六。”
“当年的盐课收入,就达十数万两白银明季银价本来就贵,云南产铜,更是铜贱银贵,十数万两白银,那真正是一笔钜数了!”
“第六,整肃军纪。”
“可望立法,如兵余小子有擅夺百姓一物者,立刻取斩;如该主不首,连坐;该管官失察,责八十棍。”
“这绝不是说说而已!曾有刘文秀部小校于嬉闹之时,失手误伤民户二岁小儿致死,该管总兵判责该小校军棍四十,断烧埋银若干于民户。民户虽然悲痛,并无二话。可是,刘文秀知晓之后,大骂该总兵,传令将那个倒霉的小校,立即绑出辕门枭首,并将人头传送该民户。”
“如是,凡发兵征剿,所过道路,鸡犬不惊,百姓卖酒肉者路旁不断时人有语,立法若是之严,故民得安息反富庶焉!”
“第七,秣马厉兵,整军备战。”
“平定全滇之后,兵源大幅增加,乃征发数万民夫,修建大校场,日夕操练士卒,日日小操,每逢三、六、九大操。”
“军需给养方面,做的尤其出色。”
“孙可望亲手拟定:凡兵丁日支米一大升,家口月支米一大斗,生下儿女未及一岁者,月给半分,至三岁者如家口。”
“给马分三等:头号者,日支料三升;二号者,日支料二升;三号者,日支料一升。不时查验,瘦者责治有差。”
“安杂造局四所,不论各行匠役,尽拘入局中打造,凡兵之弓箭、盔甲、交枪之类,有损坏者,送至局内,挂下营头、队伍、姓名,三日即易以新什物。”
“每兵有家口者,每冬人给一袍子;无家口者,一袍之外,人给鞋袜各一双,大帽各一顶。”
“如此养兵,真正叫士饱马腾了!”
“第七,一入滇,孙可望便亲祭孔子,然后,开科取士;同时,并赈济寒生,每人谷一斗焉。”
“没过多久,文教渐兴。”
“此举,一方面为自己培养了人才,另一方面,那班田租收入减少的田主们,也觉得终有出头的一日,对于履亩科租,也就不为己甚,更加不会铤而走险了。”
“第八,笼络土司。”
“当地土司,只要效忠输诚,就可安于其位;土官虽然难御,奈何可望御之得法?可望治滇,非但再无沙定洲一类的叛乱,诸洞蛮还踊跃奋发,为官府输送了大量兵源。”
“桂林之役、衡州之役,都有大量土兵参战,且作战骁勇,悍不畏死,其所驱战象,对于来自北方的八旗兵,不论人、马,都尤具威慑,李定国两蹶名王,也有这班土兵的一份功劳!”
“这八管齐下,不到两年,全滇便面目一新,乙丑即顺治六年元宵之时,昆明大放花灯,四门唱戏,大酺三日,金吾不禁,百姓男女入城观玩者如赴市集然!明季以来,多年不见的太平盛世景象,居然在西南一隅之地出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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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卓凡指画口述,侃侃而谈,口吻虽然还是一个“议论”的口吻,但和之前的史可法、阎应元不同,关于孙可望的这一大段,赵景贤几乎没有插什么嘴,关卓凡似乎也没有请他插嘴的意思事实上,赵景贤就算想插嘴,也会有无从置喙之感。
顺治初年清、明对峙、彼此攻伐的那一段历史,迄于今日,整体上来说,仍旧是模糊的、混乱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忌讳,大西余部进入云南之后,做了些什么,对之后的大局,发生了什么影响,实话实说,赵景贤并没有一个很明晰的概念,非但如此,辅政王提及的不少史实,他根本就不晓得
譬如,“履亩科租”官民如何分成?管理盐课的官员是何头衔?孙可望如何练兵?如何养兵?何时小操?何时大操?兵丁日支米多少?家口月支米多少?儿女支米多少?马分几等?各支料多少?“杂造局”以旧易新的期限又是几日?
等等,等等。
赵景贤自问还算“渊博”,我既不晓得,晓得的人,也就不会太多了吧?
辅政王呢?如数家珍!
因此,可想而知
对于大西余部入滇至出滇的这一段史实,辅政王自个儿,不晓得下了多大的功夫!
而且,辅政王之着力,不止于史实,更是以史实为根基,条分缕析,高屋建瓴,终于言前人之未能言、言时人之不能言。
千言万语汇成一个字“佩服”!
哦,不对,是两个字。
不过,赵景贤晓得,辅政王是一个从不做无益、无补之举的人,眼下这种时候,也未必有多少闲心同自己讨论学问,那么,他说这么一大篇儿,目的何在呢?
当然不是为了给孙可望“平反”孙可望投降本朝,大节有亏,再有经天纬地之才,这个“反”,也是不好“平”的。
更何况,现在外敌当前,辅政王本人也好,朝廷也好,绝不可能去公开表彰一个屈身事敌的“贰臣”。
辅政王自己也说了,“出于我口,入于你耳”莫说表彰了,就是辅政王的“明季人物,我最佩服的,是孙可望”之说,也不能够叫第三人知晓。
但辅政王却说给了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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