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拟,”睿王轻描淡写的说道,“人刚刚进去,各方各面的,还得多看看、多问问,没有那么快的——”
顿了顿,“再者说了,兆祺不是已经醒过来了吗?再等两天,看看他那儿,能不能取一份口供?毕竟,他是挨打的那个——不能只叫打人的那个说话呀!”
睿王的话,虽然冠冕堂皇,但是,好几个人都想:兆祺的伤,不是在身子上、手脚上,是在头上,如果“再等两天”,他就能够给口供了,说明屁事儿没有,马骥的这个处分,拟不拟的,就那么回事儿了;怕就怕,别说“再等两天”了,就是三、五个月之内,这个兆祺,都未必给得了口供啊!
庄王沉吟了一下,“要不要请旨啊?”
睿王还没答话,孚王抢在里头了,“不要!请什么旨啊?兆祺说的那些话,是人说的吗?能够上渎天听吗?”
微微一顿,“再者说了,皇上现在颐和园养胎!——这个时候,拿这种话、这种事儿去上烦厪虑?不怕气坏了龙体?连带着三宫皇太后都气坏了!”
呃……说的好像挺有道理似的?
见大伙儿都不说话,孚王补充说道:
“说实在的,我这也是为兆祺那个混蛋好!皇上和三宫皇太后都是女子,一定特别听不得那些混蛋话——一请旨,说不定也不用‘各方各面的多看看、多问问’了,一道口谕——或是圣旨、或是懿旨,直接就将兆祺从床上拎下来,扔进宗人府‘空房’去了!”
顿了顿,“如是,他可就白苏醒过来喽!”
这是无论如何不至于的,不过,这个思路,倒是和宋声桓拿胜保的“故例”说事儿,异曲同工呢。
事实上,庄王的“要不要请旨”,只是一个委婉的说法,因为皇帝“典学未成”,有亲政之名,无亲政之实,所请照准还是驳回,做决定的,不是皇帝,是皇夫,所以,所谓“请旨”,其实是说——
要不要向辅政王请示呢?
话一出口,庄王已经有些后悔了——这不废话吗?老睿同关某人走的那么近,能不私下底先打好招呼吗?
正想着就着孚王的话头,有所譬解,孚王又说下去了,“我以为,此事非但不该上烦四宫的厪虑,甚至——也不该拿去打搅辅政王!”
咦,你倒把话挑明了?
“为什么这么说呢?”孚王环视四座,“目下,咱们和法兰西,彼此宣战了,已经是在‘战时’了!辅政王出京‘视察防务’,就相当于到了前线——正在领兵作战了!”
顿一顿,“将士们在前头浴血奋战,后头,咱们倒折腾起人家家里人来了?——天下焉有是理?不怕寒了将士们的心?还叫人家怎么打仗?”
再一顿,“无论如何,咱们不能干这种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儿啊!”
呃——
大伙儿不由面面相觑了。
“前汉的李广利,”孚王继续高谈阔论,“是怎么降了匈奴的?不就是前头正打的热闹,后头,汉武帝将他一家子老小都抓起来了吗?结果呢?嘿!主帅既被逼的投降了敌人,这个仗,能不一败涂地吗?”
顿一顿,“汉武帝的蠢事儿,咱们可不能干啊!”
钟王忍不住了,“拟于不伦!——这都哪儿跟哪儿呀!照你的意思,难道,就这么把马骥给放了?什么处分都不给了?”
“也不是说什么处分都不给,”孚王说道,“照我说,将马骥发回本生母管教就好——明太太那样明白事理的一个人,儿子闯了这样的一个祸,难道就不打不骂了?睿亲王上门儿的时候,人不是已经捆起来了嘛!”
顿了顿,“马骥挨他的娘的一顿揍——足够了!”
“挨他的娘的一顿揍”,既像正经话,又像村话,世铎听着,“扑哧”一下,又笑出声来了。
可是,这不还是等于“什么处分都不给”嘛!
钟王正想反驳,一个孚王府听差匆匆进来,走到孚王身后,弯下腰,小声的说了几句什么。
孚王站起身来,拱一拱手,“各位且请宽坐,我失一失陪——伯彦来了。”
顿一顿,“他就不过涤霭阁这儿来了——我去和他对磕一个头,然后,他还得赶回宫里去——他就是过来打个花胡哨儿。”
说到这儿,笑一笑,“没法子,目下正经的领侍卫内大臣,就伯彦一个人了,侍卫固然归他管,同宫里头的轩军的交道,也得他去打——太忙了!”
顿一顿,“没法子,人家是有正经差使的,比不得咱们这班闲云野鹤呀!”
这番话说的很不得体,人家百忙之中,过来替你拜寿,怎么好说什么“就是过来打个花胡哨儿”?
至于“人家是有正经差使的,比不得咱们这班闲云野鹤”,就更不对了——
在座的,别人也罢了,睿王、载治两位,一个是宗人府宗令兼宗室银行总裁,一个是宗人府宗人,“管理宗人府银库”——怎么可以说没有正经差使,“闲云野鹤”?
看着孚王匆匆而去的背影,睿王的脸色,微微的沉了下来。
这个孚老九,是愈来愈看不懂了!
他说的话,有的,听上去有那么点儿道理;有的,明显异想天开,甚至胡说八道。
仅仅是因为年轻,说话、做事不成熟、不老道,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或者说——目的?
一会儿左,一会儿右,一会儿前,一会儿后,也不晓得,他的屁股,到底坐在哪一头儿?
譬如,前天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