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法国一旦发现,自己的拿破仑炮的射程,居然只有普鲁士的克虏伯炮的一半,会如何反应呢?
等到普、法发生全面战争的时候,在军事上,普鲁士还能对法兰西保持现有的近乎代差的优势吗?
法军进入黑森、普法尔茨,普鲁士出兵“保护”黑、巴,就属于这种“不汤不水的局部冲突”了。
更加、更加重要的是,这种冲突,对法国来说,谈不上什么“两线作战”,产生不了什么实质性的压力;而等到普、法两国就南德意志莱茵河左岸的这一小块地盘纠缠明白了,就算法军最终退出了黑森、普法尔茨,分割南德领土的图谋没有达成,亚洲那边儿的仗,大约也打完了。
于是,法国成功避免了“两线作战”。
中国“独承法国之重”的代价,就是普鲁士得接着“独承法国之重”了。
这样算下来,到底是谁赚了谁的便宜?
李福思的背上,不由渗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他想清楚了:目下,普鲁士战略利益的重心,不是南德意志,而是法国的“两线作战”,是中国这个迫使法国“两线作战”的盟友——
说一千、道一万,必须先将法国彻底打垮了,才谈得上别的!
法国既败,南德意志什么的,不就是囊中之物了吗?
黑森也好,巴伐利亚也好,反正一直搁在那儿,还能自个儿长脚跑掉了不成?
现在同法国就莱茵河左岸那一小块地方纠缠在一起,太不智了!
李福思透了口气,“辅政王殿下的训谕,振聋发聩!……醍醐灌顶!咱们的步子,可不能叫拿破仑三世给打乱了!这个……可不能跟着他的调子起舞!”
微微一顿,“什么道歉、追责、裂土,皆置之不理!咱们得争分夺秒,照着咱们既定的路子走下去!这个,一计不成,再施一计,一定要叫拿破仑三世喊出‘宣战’二字!”
关卓凡双掌轻轻一拍,“这就对了!”
“那,请殿下示下,再施一计……这个,计将安出呢?”
关卓凡心想,娘的,你以为我是诸葛亮?眨一眨眼睛,就能来条“山人自有妙计”?
沉吟了一下,说道:“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过,一定要贵、我双方,配合无间,方能生效。”
李福思连连点头,“这是自然的!这是自然的!”
顿一顿,又不放心了,试探着问道,“请教殿下,这个‘配合’,呃,要敝国的国王陛下出面吗?”
关卓凡微微一笑,“这一回,就不劳国王陛下的大驾了。”
李福思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顿一顿,“那,就请殿下开示!”
“法国人的照会,”关卓凡说道,“自埃姆斯密电而来,埃姆斯密电,又自西班牙王位风波而来,既如此,咱们索性追本溯源,回到西班牙王位继承一事上去,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
“西班牙王位?……釜底抽薪?”
“是。”
“呃,请殿下明示。”
“意大利那边儿,”关卓凡说道,“已经答应接西班牙的这个摊子了吧?”
“是的,”李福思说道,“伊曼纽尔二世已经答应,叫阿梅迪奥王子——他和玛利亚王后的次子——出任西班牙国王。”
前文说过,西班牙王位空悬,摄政团挑选的利奥波德王子,既为法国强烈反对,法国属意的伊莎贝拉二世之子阿方索亲王,又为西班牙摄政团坚拒,经过法国、西班牙、普鲁士三方的妥协,最终决定,从意大利王室中,迎立一位王子,做西班牙的国王。
意大利同法国、普鲁士的关系都不坏,意大利王子做西班牙国王,是法、普双方都能够接受的方案。
可是,对于这张从天而降的馅饼,意大利国王伊曼纽尔二世却是犹犹豫豫。
西班牙是欧洲最大的一个烂摊子,财政稀烂,八面漏风,自由派、保守派势不两立,不定哪天又打起来了,做西班牙国王,其实就是坐在火山口上,可算不得一件美差啊。
而且,政府的大权,都在摄政团手里,新国王虽不能说是提线木偶,可是,实际的权力,实在是相当有限的。
对于意大利王子做西班牙国王,法国比普鲁士以及当事人西班牙都要上心、都要着急,生怕夜长梦多,利奥波德王子做西班牙国王之议,又死灰复燃,拿破仑三世和外交部长莱昂内尔苦口婆心,反复的做伊曼纽尔二世的工作,并许了一大堆的诺,伊曼纽尔二世总算答应叫自己的二儿子去当这个差使了。
关卓凡:“阿梅迪奥王子什么时候首途西班牙呢?”
李福思想了一想,“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情了。”
“那好,”关卓凡的嘴角,挂着一丝淡淡的微笑,“如果阿梅迪奥王子在加冕之前——甚至,走到中途的时候,突然间就不想做西班牙的国王了,打道回府——回意大利,你说,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李福思瞪大了眼睛,“阿梅迪奥王子不要做西班牙的国王?——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关卓凡淡淡的说道,“如果半路上响了几个炮仗,叫王子殿下受到了些惊吓,以为,自己在西班牙的人身安全,难以得到保证,你说,他还乐意做这个西班牙的国王吗?”
李福思张大了嘴巴,脸上是一副“我不晓得该怎么形容我的感觉”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