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冈、孤拔的性格,都属持重一路,虽然兴奋,但朱尔辞出之后,二人还是对整件事情,由头到尾的做了一次复盘。
首先,萨、孤都认为,米罗对“闽江防”的军力的描述,一定有夸大的成分,尤其是那个实弹演习的靶船的中弹率——对移动的目标的炮击,怎么可能有如斯之高的命中率?
这样高的命中率,意大利人固然瞠乎其后,俺们法兰西帝国的海岸炮兵也是做不到的,甚至,英国人同样做不到——
嘿,难道说,中国人的炮术,经已天下第一了?
甚至……一骑绝尘了?全世界都给他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这不是太可笑了吗?
至于米罗为什么要夸大“闽江防”的军力,原因很好理解——夸大了中国人的实力,他的情报,才弥足珍贵,俺们才不能同他讨价还价嘛!
另外,他同靶船,到底只是“擦身而过”,对于靶船的弹着点,只能做个大概齐的统计,误差必然很大。
还有,他号称自己是个“有心人”,每一次,都将演习的炮击声“由头至尾”的记了下来,这个话,也不能信个十足——他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将炮击声“由头至尾”的记下来呢?难道,那个时候,他就有了日后出卖情报的打算吗?
也太深谋远虑了吧?
如果他漏记了,那么,漏记的愈多,分母就愈小,这个“中弹率”或“命中率”,不就愈高吗?
其次,并不能保证那个李复圆说的话,都是百分百真实的。
李复圆是为那位中国政府内部“地位很高、势力很大”的人士——哦,叫“艾翁”的——服务的,以及,这位“艾翁”视辅政王为死敌,这两点,应该都无疑义;可是,“艾翁”却不是为俺们法国人服务的,俺们法国人,只不过是他拿来打击辅政王的一件工具——俺们同“艾翁”,仅仅是一个相互利用的关系,连“盟友”都算不上的。
俺们连他姓甚名谁都不晓得——天底下有这样子奇怪的“盟友”吗?
这种“盟友”,只会考虑自己的利益,根本不会真正考虑“盟友”的利益。
譬如北京“南堂”教案,事先,双方应该是有约定或至少默契的,然而,“艾翁”方面之行事,大大超出了约定和默契的范畴,弄来弄去,弄的法国政府在国际上非常被动,连署理公使都在中国待不下去了。
俺们不等于是被这个“艾翁”摆上台了吗?
这一回,难保他们不会故技重施啊!
不过嘛——
萨冈、孤拔一致认为:风险有限。
不论这个“艾翁”打的什么主意,甚至,退一万步,什么“关门打狗”、“瓮中捉鳖”,其实是一条“计中计”——
那个李复圆,对于那位轩军高级将领,根本没有他自己吹嘘的那样大的影响力;而这位高级将领的两位旧部——川石、熨斗、金牌、长门的两位守将,对于李复圆,也只是虚与委蛇,他们提出的“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计划,并不是为“放水”给法国人,其真正目的,就是诱敌深入,然后“关门打狗”、“瓮中捉鳖”的——
也不怕!——正可以“将计就计”啊!
萨冈、孤拔反复推演:
第一关:川石、熨斗。
假打也好,真打也罢,一经接触,就有分晓,如果对方“变脸”,立即退出接触、再做道理便好,己方不会有任何实质性的损失。
第二关:金牌、长门。
对方如果在此“变脸”,己方前有金牌、长门江口,后有“五虎口”,形势比较被动,但是,若说这样一来,就可以将“北京—东京”舰队困在金牌、长门江口和“五虎口”之间,前不得、后不得,又未免太想当然了。
这里,毕竟是入海口地带,水面广阔,四通八达,除了“五虎口”的川石水道、熨斗水道外,还有闽江口北端的乌猪水道、闽江口南端的壶江水道,川石水道、熨斗水道当然是主航道,但是,乌猪水道、壶江水道,大潮的时候,也未必就一定不能走的。
更重要的是,对于“北京—东京”舰队来说,入“五虎口”难,出“五虎口”,相对就容易许多了。
原因有二:
第一,川石、熨斗炮台,主要的任务,是对海防御——出“五虎口”的时候,主责对海防御的炮位,其中海拔高度较低的,无法对川石水道、熨斗水道发挥作用——炮身虽然可以自如转动,但为山体所遮,完全没有射界啊!
第二,“五虎口”虽狭,但川石水道、熨斗水道都不算长,鼓轮扬帆,咬一咬牙,也就冲过去了——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即便中国人真有米罗吹嘘的那种炮术,也不可能覆灭这样大的一支舰队。
所以,盘算来盘算去,真正的挑战,还就是闽安江峡的“铜链”、“铁索”。
本来——前文说过,据抵近侦查,川石、熨斗主、副炮台,布局严整,构筑坚实,未可小觑;而川、熨还不是最难打的,这样的、以及更难过的关,拢共三道,一一破关,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打鼓的。
可是,若这样的关,只剩下闽安江峡一道了——难道,还打它不破?
焉有是理?
俺们可是世界第二强的法兰西帝国海军!对方呢?老旧帝国!俺们的手下败将!而且,败的那是一塌涂地啊!
距“亚罗号战争”才几年?中国人不过买了几门先进些的大炮,就“脱胎换骨”了?
焉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