孚王福晋避开了敦柔公主的视线,轻声一笑,说道:“你别这样子看我,怪吓人的!你九叔说的是‘若’嘛!——‘假若’嘛!又不是说,现在就要怎么着、怎么着了!咱们——不过是在唠闲嗑儿嘛!”
顿一顿,“还是那句话——我说的每一个字儿,都是为了你好!也还是那句话——中听呢,你就姑且听着;不中听呢,你就当这些话是个屁,放掉它就是了!我呢,也转头就忘掉自己说过了些什么了!”
再一顿,“再者说了,就算你真要同我过不去——要送我个忤逆什么的,不也得等我先把话都说完了?那个……等铁证如山了,再那个……明正典刑?”
敦柔公主把头转了回去,并再次微微垂下,视线落到了地砖上。
臻首虽垂,腰肢却挺的笔直,高耸的胸脯,起伏不定。
孚王福晋伸出手,端过茶碗,抿了口茶,碗、碟碰在一起,发出了几声轻微的脆响——端茶碗的手,在微微发抖。
屋内一时无语,呼吸可闻。
但敦柔公主到底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
孚王福晋将茶碗返回炕几的同时,缓缓的透了口气,然后,拢了拢自己的发鬓,再暗暗的吸了口气,说道:
“我说,‘哪儿能找到这样的法子啊?目下,皇上是在颐和园养胎——不是在宫里!’”
“‘若是在宫里,大约还能找到你说的法子——紫禁城的关防,虽然归轩军管,不过,其余的差使,里里外外的,到底还是内务府在办!’”
“‘而关防,管虽然是轩军在管着,不过,领侍卫内大臣那儿,也并不就纯粹是个摆设了——侍卫、护军,都还在!紫禁城的关防,其实是轩军那个……哦,叫‘近卫团’的,以及领侍卫内大臣,他们两家,那个……‘联合’办差?对吧?”
言下之意,俺们在内务府、侍卫、护军里头,都是“有人”滴。
“你九叔点头,说,‘对!’”
“我说,‘可是,颐和园——哎,颐和园归‘颐和园管理局’管啊!内务府根本插不进手啊!关防呢,完完全全是轩军自个儿的事儿,一个侍卫、一个护军都不用!颐和园,那是个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你能有什么法子?’”
“你九叔笑一笑,说,‘天底下哪儿真有什么‘针插不进、水泼不入’的地方?只要有心,总是插的进、泼的入的!’”
“他又说,‘再者说了,从外头‘插针’、‘泼水’什么的,自然不大容易,不过,若这个‘针’、这个‘水’,本不是在外头呢?——本就是在颐和园里头呢?’”
“我说,‘啊?你在颐和园里,还有这样子的‘针’、‘水’?我咋不晓得?’”
“你九叔说,‘我说的这个‘针’、‘水’,不是我的,而是——敦柔的!’”
敦柔公主目光一跳。
“我说——”孚王福晋觑了敦柔公主一眼,“‘你越说我越糊涂了!’”
“你九叔说,‘我一说你就明白了——’顿一顿,拉长了调子,说出五个字来,‘圣、母、皇、太、后!’”
孚王福晋的拿腔捏调,收到了预期的效果——敦柔公主头微微一抬,身子明显的颤动了一下。
“我说,”对于听者的反应,孚王福晋非常满意,语调也不由的高了起来,“‘哟!还真是你说的这么回事儿!——圣母皇太后乐意敦柔做皇帝,不乐意那个……今上做皇帝!因此,必定是乐意做这个‘针’……嗐,这么说不恭敬!应该说,做皇额娘的,一定是乐意帮女儿的帮这个忙儿的!”
顿一顿,“保不齐,这个事儿,做皇额娘的,比做女儿的,还乐意、还上心呢!’”
再一顿,“‘如此一来,里应外合——咱们在外头,再使使劲儿!到了时候,那个‘大事’,嘿嘿,就十有八九成了!’”
敦柔公主的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一副可怖的场景:
皇帝双目紧闭,面白如纸,鲜血自下体汨汨涌出,不可抑制,大半个身子,都浸在血泊之中;旁边,端丽皇太后哭的声嘶力竭,医生、产婆、侍女往来奔走,谐趣园内内外外,乱成一团……
她浑身的寒栗都起来了!
孚王福晋倒不晓得听者在想什么,继续兴兴头头的说道:
“你九叔说,‘话虽这么说,不过,说一千、道一万,这件事情,必须敦柔自个儿乐意!——别的不说,圣母皇太后那儿,得她亲自进言才行!咱们——在圣母皇太后那儿,递不进话儿啊!就算递的进去,圣母皇太后也信不过咱们啊!只有她们娘儿俩自个儿商量着,这件大事,才办得成!’”
“‘如果敦柔自个儿不乐意,咱们再怎么折腾,都是白搭!’”
说到这儿,孚王福晋觑了眼敦柔公主,不过,这一回,她就看不出对方的反应了——敦柔公主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头不但微微的垂着,还向另一侧微微的偏转过去,脸上的神情,看不甚清楚。
孚王福晋略略放缓了语调,“说到这儿,你九叔长长的叹了口气,说,‘天崩地坼,自然是普天同悲的!我也不例外!何况,今上还是我的亲侄女?不过,既为帝胄,便当……与国同戚!便当以祖宗的江山社稷为最重!不敢……以一己之爱憎悲喜防天下之大义大公!’”
顿一顿,“他说,‘敦柔实在比今上更适合做这个皇帝!今上——实在是不适合做这个皇帝!一个是——方才你也说过了,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