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队着军礼服、短披风、长筒靴的士兵,成一列纵线,以极均匀的步子,小跑着进入大校场,在阅兵台前方,自东而西,每隔十数丈一个,钉子般地企定了。
阅兵台上,关卓凡轻声给圣母皇太后解释:这批兵,叫做“标兵”。所谓“标兵”,顾名思义,乃“分列式”方队参以“标杆”之用——如果没有“标兵”指示位置,“分列式”方队在行进中,领队不易把握下达口令的时机。
御姐似懂非懂。不过,所谓“分列式”,就是方才校阅的五十一个方队,由东而西,步操通过阅兵台前——这个是已经知道了的。因此,御姐略一深想,再看“标兵”脚下,都用白粉画了一个圆圈,也就大致明白了“标兵”的用途。
急促的鼓点再次响了起来。
慈禧约略平伏的心跳又快了起来。
鼓声骤停,军乐奏响。
受阅方队,礼兵方队打头,一队又一队,迈着极齐整的步伐,开了过来。
这一“开动”,圣母皇太后便隐约觉得脚下微微颤动!
咦,这是我的错觉吗?
其实,这个时候,开出阅兵式区域,“正在路上”的,只有礼兵方队和两三个步兵方队,不过千把人数,距阅兵台也还有一段距离,但步子实在太过齐整,数百只军靴齐齐落地,遥遥传导过来,阅兵台上的人,便隐隐有地动之感了!
慈禧手心出汗,全身肌肤微栗。
礼兵方队愈来愈近。后面。是一个又一个的步兵方队。一直向东延伸到阅兵式区域。连绵不绝。从阅兵台上向左望去,大校场夯得极结实的黄土地面上,已经隐约起了一层低低的尘雾。尘雾之上,受阅部队犹如一条气势磅礴的巨龙,在雄壮激昂的军乐声中,翻翻滚滚而来。
龙行不语,若闻吟啸。
一种难以言述、极沉重又极活跃的物事,充溢了圣母皇太后的心房。她双手虚攥。嘴唇紧抿,用力之甚,以至于身体微微战抖——似乎,只要一松手,一张嘴,这些物事,便会奔逸而走。
就在她几乎不能自持的时候,礼兵方队终于逼近了阅兵台。除了旗手,方队其余士兵,右手持枪托。左手握枪身,斯潘塞连珠枪紧贴胸腹。枪口斜指左上方向。
这时,只听有人一声高呼“敬礼——”,接着“哗啦啦”一声大响,持枪的动作齐齐变过:双手端枪前指,右手后,左手前,枪托下,枪口上,雪亮的刺刀几乎抵至前面士兵的后脑了。
几乎同时,步伐亦跟着变过:腿高高抬起,大约超过了膝盖的位置,然后用力踏下——这个过程,腿一直伸得笔直,不稍弯曲。
第一步踏下,慈禧便觉得整个阅兵台微微一颤。紧跟着,整个方队的士兵,齐刷刷头颈扭向右首,注目阅兵台,大吼:“乌拉——!乌拉——!乌拉——!”
方队每踏一步,慈禧的心房,便和阅兵台一起,颤得一颤。神摇魂动之余,脑海中跳出一个念头——这真正叫“雷霆之威”了!
嗯,这个就是“正步”。
轩军的“正步”,完完全全是关卓凡的“私货”。
轩军草创之初,操典是个大杂烩,华尔、福瑞斯特、白齐文虽是美国人,但操典学的还是英法的多一些。事实上,就是美军自己,也是英法的混合体。而英法军队的操典中,是没有“正步”这一说的。请留意,英国佬那种行军步加九十度大摆臂的花样,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正步”。
美军既师承英法,操典之中,亦无“正步”。所以,轩军美国一行之后,军事建设全面“美化”,却还是没有“正步”。
一年前的“天津会议”之后,在关爵帅的一力主张下,轩军才将“正步”列入操典,于举行“分列式”时使用。
这个时代,全世界的军队,走“分列式”的时候,真正操“正步”的,只有普鲁士一家。于是,轩军的“正步”,自然就以普军为模板了。只不过,在关爵帅的“指导”下,做了一定程度的“改良”。
“改良”之后的“正步”,和原时空tg军队的正步,非常接近了。只不过,踢腿的幅度,稍稍要大一点点。
事实上,原时空,俗称“鹅步”的普鲁士军队的“正步”,是后世各**队“正步”的唯一滥觞:俄罗斯学自普鲁士,苏联继承沙俄,朝鲜从苏联变化而来。tg建国后,“向苏联一边倒”,才开始将正步引入操典,但设计具体步伐的时候,却自立门户;而且,更多是以德军“正步”、而非苏军“正步”为参考对象。
至于那种恨不得把脚踢到自个脑门上的大抬腿,不过是部分国家给极少数礼兵玩的纯表演性质的花样,不存在什么军事意义上的价值。
关卓凡之所以要大力推行“正步”,是因为他认为“正步”这个东东,除了可以在走“分列式”的时候,最大限度地展示军威,更重要的是,在操练“正步”的过程中,士兵的意志力、专注力和身体素质,可以得到很好的锻炼;纪律性、自豪感和战斗精神,可以得到长足的提高。
尤其是十九世纪中叶这个时候,各**队,大部分的士兵都是文盲,谈起“素质”二字,一个能够操好正步的士兵,几乎百分百会是一个合格甚至优秀的士兵;一支能够走得好正步的军队,更绝对是一支具有强大战斗力的军队。
这番深意,圣母皇太后自然不能尽数了解;不过,军威赫赫,如山如岳,如雷如霆,可是全然地感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