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安点了点头,说道:“步军统领衙门不是瑞常管着吗?这个案子算是他的差使,他当然要加进去,这样,大学士也有了。⑦⊙,至于军机处这一块,除了六爷……”
顿了一顿,说道:“嗯,就是文祥吧!”
恭王虽然是军机大臣的领班,但办这个案子,他的身份是抓总的亲王,文祥才是军机处的代表。
文祥应了声“是”,说道:“臣谨遵懿旨。”
慈安说道:“天津那边,我估摸着,过不了几天,也该启程回京了。他们回来之前,这个案子,总该大致办出个起落,到时候,才好跟人家交代。”
“是,臣等不敢懈怠。”
说完这句话,恭王想了一想,又说道:“启禀太后,办这个案子,臣等是否只承口谕或秘旨?暂时不要明发上谕?”
慈安略一沉吟,说道:“六爷想的很周到,这种事儿,确实不好……”
说到这儿,自个儿打住自个儿的话头,顿了一顿,说道:“就按六爷说的办吧!”
恭王应了,又说道:“拿住贼人的,是步军统领衙门的左翼总兵阿尔哈图,还有轩军的高级情报参谋陈亦诚,这两个人,都进了宫,太后有没有什么话要当面训谕他们的?”
慈安微微踌躇了一会儿,说道:“算了,我不见了,见了我也问不大明白话,你们就认真办差去吧!”
“是,臣等谨遵慈谕!”
慈安想起来什么,说道:“轩军那位陈什么。他的衔头是……”
“回太后。陈亦诚。衔头是‘高级情报参谋’。”
慈安微微一笑,说道:“‘高级……情报参谋’?嗯,这个衔头有趣。”
叹了口气,手放到御案上的那叠折子上,轻轻地拍了一拍,说道:“我的脑子乱的很,这里边,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紧要的事情。今儿咱们就议到这儿好不好?其余的事,明儿再说,成不成?”
下边的人自然不能有什么异议,恭王说道:“是,请母后皇太后保重凤体,臣等告退。”
行了礼,正待退出,慈安说道:“啊,对了,我想起个事儿。六爷,你留一留吧。”
恭王微微一征。应了一声,站住了。
出门之时,宝鋆的头向恭王这边微微偏了过来,正好和恭王斜睨的目光对在了一起。虽然两人都立刻移开了视线,但恭王还是在好友的眼中,看到了一股异样的光芒。
文、宝、曹、许四人出去之后,慈安叫了外边的总管太监黄敬忠进来,吩咐道:“给六爷搬张杌子来。”
这是恭王独自觐见两宫时的标准待遇,恭王谢了,在黄敬忠搬来的锦杌上坐了下来。
黄敬忠刚要退出,慈安说道:“你出去传旨:殿里边的人统统退到殿外边去,廊下也不许站人——太监也好,侍卫也好——明白了吗?”
黄敬忠诺诺连声,躬着身子,退了出去。外边脚步纷沓,很快,养心殿内外,太监、侍卫,都撤得干干净净了。
这是有极紧要的话要和自己说,恭王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慈安缓缓说道:“六爷,这儿就咱们叔嫂两个,我有几句梯己话,想跟你说一说。”
恭王赶忙站了起来,说道:“请太后训诲。”
“唉,你坐,我就是不想弄成君臣奏对的格局,不然话就难说了。”
恭王心里一跳,垂首说道:“是。”然后坐了下来。
“这个案子,虽然说,你是抓总儿的,瑞常一个、文祥一个,左右协助,但是——”
说到这儿,慈安停了下来,微皱眉头,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但是,既然这个案子是轩军办的,那么,办哪一些人,办到哪一步,只怕不是你、甚至也不是我,能够最后说了算的——我嘴笨,我的意思,你懂吧?”
“臣——懂的。”
慈安凝视着他,点了点头,说道:“我说的再明白些:这个案子,到底办成什么样子,说到底,得看‘西边的’意思。”
“是,臣——明白。”
“譬如,譬如,唉,这么说吧,如果揭帖上的话,牵扯到的,不是‘西边的’,而是我,那么,案子办成什么模样,就得看我的意思——我打的这个比方不大得体,可是,意思就是这个意思,六爷,你总明白!”
这个比方确实甚不得体,但正因为其不得体,恭王才听得额上生津,心里打鼓。
为了说明她要说明的事情,母后皇太后已经有点“不择手段”了——反过来说明:她要说明的事情,何其紧要和严重。
“是,臣明白!”
慈安轻轻吐了口气,说道:“平日里,我和‘西边的’聊起来,都说,如果没有六爷,我们姐儿俩哪里有今天?朝廷和国家哪里有今天?”
怎么一下子拐到这儿来了?
恭王心头一震,浑身**辣的,连鼻子都微微地发酸了。
他定了定神,说道:“臣不敢贪天之功!两宫皇太后洪福齐天,百神呵护,圣绪绵绵;国家能有今日,也是全靠两位皇太后宵衣旰食,日乾夕惕,臣不过蝇附凤尾,做一点参赞拾遗的功夫罢了。”
慈安微笑道:“六爷,你太谦了。”
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们姐儿俩都说,六爷对国家有这么大的功劳,对我们姐儿俩有这么大的恩情,如果他有个什么闪失,可无论如何得保全了。”
这个弯儿,拐得更大!
恭王脑子里轻轻“嗡”的一声,背上的冷汗立时冒了出来:“闪失”?“保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