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摇了摇头,说道:“我说不下去了,长秀,你替我给恭亲王回吧!”
长秀欠身应道:“是。”
转向恭王,说道:“回王爷,这个敖保,这一段日子,鬼鬼祟祟的,行迹十分可疑,睿王府一早就盯上了他。今天做晚饭的时候,到底出了事——敖保身边藏了个小瓷瓶,觑着人不留意,偷偷地将瓷瓶里边装的……药,洒到菜肴里边,正正被捉了个现行。”
恭王的眉头,深深地锁在了一起,眉梢微微地挑了起来,脸上像挂了一层严霜。
睿王“嘿嘿”一笑,说道:“六叔,你倒猜猜,他这个葫芦里边装的,究竟是什么药?”
恭王不说话,望向长秀。
长秀说道:“启禀王爷,敖保下的药,是……砒霜。”
虽然已有心里准备,恭王还是浑身一震,脸上现出了压抑不住的惊愕和愤怒。
“居然有这等事?!一个厨子,居然……妄图弑主?!这,这……”
他用指节重重敲了一下桌面,用极其愤懑的语气,高声说道:“真是千刀万剐不足以蔽其辜!”
睿王盯着恭王,脸上毫无表情,过了片刻,微微摇头,说道:“可惜啊,我没法子将他千刀万剐了——我已经应承敖保,给他个痛快啦。”
顿了一顿,对长秀说道:“你继续给恭亲王回吧。”
“是。刚开始的时候,问敖保是谁指使他这么干的,他倒是嘴硬,打折了一条腿,还是一个字儿也不肯说。”
“这个敖保,有一个老娘。前些日子,不晓得被什么人绑架了……”
说到这里,长秀转头看了一眼陈亦诚。见陈亦诚微微点头,于是转回头。继续说道:“亏得轩军的弟兄,打探到了贼人藏匿敖保老娘的地方,将其……救了出来。”
长秀停了下来,陈亦诚轻轻咳了一声,说道:“启禀王爷,绑架敖保老娘的人,和粘贴揭帖的人,似乎是……同一班人。我们在跟踪、调查‘揭帖案’的时候。发现了这个事儿,也算……凑巧了。”
恭王脸色铁青:“同一班人?”
陈亦诚说道:“回王爷,是的,似乎都是从……‘聚贤馆’出来的。”
恭王心里边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他非常肯定:轩军插手这个事儿,决计不是什么“凑巧”。
长秀继续说道:“敖保一见到他的老娘,放声痛哭,整个人立马就颓了。我们跟他说。你悖逆弑主,丧尽天良,是不用指望着能活命的了。不过。你若肯老实招供,那么王爷可以请一道恩旨,给你一个痛快,叫你上路的时候,不必受凌迟活剐之苦;还有,你的老娘有人照应,养老、送终,不然,你的老娘活活饿死。都是你这个不孝子造的孽!”
长秀说到这儿,停下来。微微喘了口气。书房里一时间变得极其安静,似乎一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见。
“敖保终于招了供。他说,绑架他老娘、要挟他落毒弑主的,是……惇王府清华园的管家……立海。”
恭王又是浑身一震,脸色先青后白,又迅速转红,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气,袍子都按得皱了。
他并非在做作。
他早就知道,惇王可能将有所不利于睿王,但怎么也想不到,老五居然使出了落毒这种手段!
恭王不是心慈手软的人,辛酉政变,他砍肃顺、端华、载垣的脑袋,没有任何犹豫,但是,那是有原因的!且其时其势,不得不行其事!
一来,肃顺打压恭王,无所不用其极,恭王对肃顺之衔恨,既深且久,刻骨入髓;二来,打蛇不死,反被蛇咬,不可以给敌人任何反噬的机会;三来,肃顺等虽然跋扈专擅,但毕竟受先帝遗诏,顾命参赞,若不处以极刑,何以示天下伊等大逆不道、罪不容赦?
就是说,若不杀肃顺,辛酉政变的正当性、合法性,便显得不够充分了。
至于端华、载垣两个笨蛋,算是陪绑——只好算他们倒霉!不然,只杀肃顺一人,又怎么能够显得出伊等“结党连群,窃弄威福,祸乱朝纲”?
可是,惇王之于睿王,哪有什么仇怨?奕誴已是亲王,爵位高无可高,一个宗人府宗令的位子,对他来说,得之不为多,失之不为少,怎么就视睿王为眼中钉、肉中刺,非去之不可?以致使出了落毒这种……愚不可及的手段?
说落毒“愚不可及”,两个原因:
一来,这种手段太过“下三滥”——皇族的血液在体内流淌,恭王做事情,始终有着一股子天潢贵胄的骄傲,不到生死关头,内心深处难以认可这种欠缺“正大光明”的下三路手段的。
二来,这种手段风险太高!就算成功毒死对头,自己也很难保证不会暴露——老五到底是怎么想的?脑子烧坏了吗?!
恭王自然不晓得惇王“做件更大的案子,把水彻底搅浑了”的奇葩思路。
半响,恭王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长秀和陈亦诚对视一眼,长秀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王爷,这个立海,我们已经……拿住了。”
恭王眼中精光一闪。
长秀说道:“是大约接近酉正时候的事情。当时,立海正在赵堂子胡同的一个小宅子里,等敖保的消息。”
“敖保说,立海和他约定,‘事儿’一办完,就要立即到赵堂子胡同汇合。然后,立海会亲自陪他出城,然后……取道天津,乘坐海船,送他和他的老娘,到……上海去。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