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弟切莫如此!切莫如此啊!”
被马瞬拉入堂中的向宠面色通红的重复着这句话,目光却不时瞟向端坐在对面的马薇儿。
但方才还羞愤难当的马薇儿此刻见得向充,却意外地松了一口气,脸色也较之方才也平静了许多。
马瞬修炼过《握奇经》,膂力比寻常人要大上不少,轻松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向充摁在座上,在他耳旁轻声道:“向兄不必紧张,凡事随心而为即可,你心中所想之事,小弟自会竭尽所能为你达成。”
事实上,早在向充来书斋找马瞬的时候,马瞬就看出了自己这个向家兄长的紧张和局促。
经过这几个月下来的相处,马瞬早已摸清楚了向充的脾性:这是个和他叔父向朗一样老实巴交的读书人,甚至身上还带着几分书虫的痴气,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爱锁在房间里读书。
这次“夙慧”试炼,向充自然也是参加,还得到了董允“中上”的评价,不过由于今年黑马太多,以及文试名额的缩减,导致了向充没有入围。
但即便如此,向充依旧是痴迷书卷典籍如故,似乎“夙慧”的结果并不重要,只要能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阅读经典,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历史上,向朗晚年也不再过问政事,是更加潜心的研究典籍,孜孜不倦。年过八十,仍然自己动手校勘书籍,指出谬误之处,而向充也肯定会是他身边那个最好的助手。
因此,当今天从这个一贯古板木讷的兄长口中听到“漂亮的美人”这五个字时,着实令马瞬心中吃了一惊,忽然有种看着书呆子开窍的感觉。
带着这样的判断,当马瞬突兀地发现藏身门外的向充在暗中观察马薇儿,倾听堂中对话时,才会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这便宜堂姐倒真是抢手……”
安顿完向充,马瞬便抬着头看着向朗,等待着他的意见。
“薇儿自幼聪慧,又是季常之女,老夫实甚爱之,如能和充儿成对,亦不失为一件美事,但不知薇儿意下如何?”向朗捋须问道。
“向伯伯想听真话?”马薇儿平静道。
“那是自然,若薇儿看不上我向家的小子,老夫也定不会强人所难。”向朗答道。
马薇儿闻言,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向伯伯和家父交厚,薇儿也以父事之,按理说父母之命不敢不从。只怪薇儿命薄,与贵侄相识不过数面,仓促婚嫁,恐有失周全。今实乃非常之时,亟赖此举以搪塞张微,故权设此非常之计。若待来日,贵侄认为薇儿终非所宜,意欲再择良配,薇儿亦自愿领受休书。”
马瞬心中好笑,知道马薇儿的算盘,只不过是借向充抵挡这一阵,要是之后反悔,再一纸休书割舍干净。并没有长相厮守的决心和yù_wàng。
但即便如此,在重视三从四德的古人之中,这样的法子对于礼教而言也是颇为激进的了,只会让女子平白背上了失贞之名。但马薇儿却愿意使用这样两败俱伤的计策,甚至不惜假戏真做,只求之后能落得个一别两宽,这等决心,也着实令马瞬感到震惊。
马瞬尽管理解马薇儿的处境,但他不禁还是要为向充考量,这个权宜之计是他提出的,于情于理,他都希望自己的堂姐能够和他的向兄走向圆满,而不是分道扬镳。
“向兄是个儒雅君子,一旦答应,定不会后悔。若是堂姐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要耽误了向兄,还白损了自家名节。”马瞬开口说道,言下之意,便是想要堵住马薇儿的退路。
马薇儿看着马瞬,嘴唇紧咬,恨不得将他一口吞了,她也并不想就这样轻易地嫁为人妇,把终身的命运拴在一个权宜之计上。
场面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张了起来,稍有不虞,便随时有可能谈崩。
但就在这时,一个弱弱的、从来都被人忽略的声音,在这个寂静的时候恰恰响了起来——
“那个……我不介意。”
马薇儿一惊,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个发声的人。
马瞬也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转回头看向那个书呆子。
回应他们的是一张人畜无害的笑容:“贤弟、薇儿姑娘,我不介意的。”
向充转头望向向朗道:“充自幼长在叔父家中,蒙叔父教诲圣贤之道,也曾闻孟子曰:‘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又戒之曰;‘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耻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今薇儿姑娘为权贵所迫,义之所在,正当出手相援。患得患失,非是君子所为。”
见向朗目光含笑,微微点头,向充知道了叔父对自己的肯定,更朗声道:“贤弟和薇儿姑娘所虑者,唯一纸休书耳,且稍后,向充自便去写来。”
说罢,也不管众人的阻拦,向充自出了堂屋。
少顷,向充便带着一卷新写的丝帛回到屋中,放在马薇儿的身前。
只见丝帛上写道:“宜城向充,才疏德薄,忽遭逢大病,朝夕不能自保。有妻马氏年少,情愿立此休书,任从改嫁,永无争执。委是自行情愿,即非相逼。恐后无凭,立此文约为照。”
最后留着年月日未写,却已摁了指印。
“他日薇儿姑娘若是心属他人,自添年月,便可辞行,向充定不阻拦。”向充从容道。
马瞬见他这般耍帅强撑颜面,不禁担心道:“向兄,写便写了,这休书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却不料向充回过头来,抓住马瞬的肩膀,笃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