奁匣阁。
栗夫人的马车停在奁匣阁东跨院的门前时,已时至黄昏。幸好马车里准备了吃食,她饿时随意吃了几口。
东跨院的外院,守门小厮们正在玩斗鸡。听到门外马儿的铜铃声,立即各自散去。唯有值班的小厮迎出来,恭敬地揖礼。
王嫫嫫趾高气扬地说:“去禀告奉先女,我家夫人来了。”
“是是是,小人即刻请内院的姐姐们帮忙传禀。”
小厮点头哈腰,一路小跑进去敲二院门。木门打开,一位值班的老婆子咋咋呼呼地问:“臭小子有啥事惊扰老娘吃饭。若不是正事儿,看我一顿好嘴巴。”
“老姐姐先别急着发火,赶快进去禀告吧,栗氏族的夫人来了,马车已停在门外呢。”
小厮说完,那气焰高涨的老婆子吓得连门都忘记阖上,扭动着肥圆的身子一溜烟跑进中院去找李嫫嫫或杨嫫嫫。
此时,中院里一群小丫鬟在栗海棠的带领下嬉闹着赶鸭子。十几只肥胖的鸭子“嘎嘎”吵叫着惊慌逃跑,以海棠为首的“赶鸭”队把鸭群团团包围,惊慌的鸭子们没方向地四处奔走,想要寻个缝隙逃出包围。
杨嫫嫫听到东跨院老婆子的禀告,便知栗族长钻入了海棠设下的陷阱,派栗夫人前来打探虚实了。
她让青萝护着嬉闹玩耍的海棠别受伤,亲自去迎着栗夫人。中途遇到李嫫嫫,又让她去后厨院找刘二娘做几样儿酸甜味的糕点。
李嫫嫫咽口口水,想到酸甜口的点心最开胃,她私底下央求刘二娘多做些偷着留下吃。
杨嫫嫫出来迎着,见到王嫫嫫扶着栗夫人走进来,便知拦着王嫫嫫肯定不行的。幸好海棠早预料到了,她也懒得多费唇舌。
“栗大姑娘呢?”
“中院里和小丫鬟们玩呢。”
杨嫫嫫走在前面引路,栗夫人由王嫫嫫细心挽扶着一步步走得极小心翼翼,生怕摔个跤伤到腹中的孩子。
跨过东跨院的垂花门,穿过曲曲长长的东抄手游廊,便来到中院。
远远听到院中嬉闹笑声,栗夫人深锁眉,语气责怪道:“奁匣阁乃奉先女居住的清净地,怎容得她们如此喧哗?放肆!太放肆了!”
杨嫫嫫笑着上前挽扶栗夫人,小声说:“栗夫人息怒,今晚若不热闹热闹,白天栗族长在西夹道的喊声不知会引来多少人臆测呢,大姑娘也是为栗氏族的声誉着想。”
“原来如此。看来……”栗夫人深呼吸、咬咬牙,装作懊悔地自责:“看来是我误会她了。”
“栗夫人宽厚。”
杨嫫嫫同王嫫嫫一起挽扶栗夫人来到中院,看到栗海棠已坐在檐廊下的椅子上拿帕子擦汗,歪着脑袋与青萝说着什么。
“大姑娘,栗夫人来看你了。”
杨嫫嫫放开栗夫人,唤上两个老婆子一起进到堂屋去搬来椅子。
“啊?栗夫人来了呀,快坐快坐。”
栗海棠见椅子搬来,又让杨嫫嫫去多取一个软垫子来。
栗夫人谢过才坐下,看着院子里一群小丫鬟拿着竹竿赶鸭子,暴露她们被迫隐藏起来的顽皮天性。
她们被送进奁匣阁之前也是家中的淘气孩子,被选中后送到栗氏族的一处田庄去跟着奁匣阁的老执事嫫嫫学规矩,言行举止皆要“静”。
送入奁匣阁年少无知,一生被困在这座“牢笼”里直到死后才能“回家”。可那时的家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家中慈爱的父母早已埋入黄土之下。
今生无缘再见,来世期盼相聚。奁匣阁里的女人们一生活在平淡和绝望之中。
“栗夫人带来了什么好东西,瞧着怪重的。”
“你最喜爱的东西呀。我因身子重,夜里没来祝寿。这寿礼早已备好的,谁知南府的夫人也没来。”
栗夫人说得轻巧,仗着有身孕把罪责都推到栗燕夫人的头上。她指指两个老婆子抬进来的大箱子。
栗海棠佯装不明白地问:“寿礼?栗族长不是备了一份儿吗?怎么栗夫人又备一份儿?”
“我和他备的寿礼能一样吗?”栗夫人娇嗔,指指自己说:“我备的礼是栗氏的,他备的礼是栗氏族的。”
“哎哟哟,真真是费了心啦,让栗夫人说出如此歪理来堵我的嘴。”栗海棠看也不看那箱子里的“礼”是什么,吩咐杨嫫嫫抬去后库房封存。
栗夫人见小姑娘收了礼,自然拿她的手短,总要透露几句实话才行吧。
“我家相公伤得不轻,说他昨日与无心院的诸葛画师喝醉了酒,今早……”
栗海棠截断栗夫人的话,正色道:“栗族长清醒得狠,他求着我拿鞭子抽他为自醒,我不拒绝亦是想借机提醒栗族长别再虚度年华,任由栗氏族被别人鲸吞蚕食,落得比楚氏族更不堪的下场。”
栗夫人脸色微寒,“海棠,你此话是何意?”
“栗夫人名为送礼、实来打探虚实,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吗?”栗海棠揭穿栗夫人的伪面,抬手挥退院子里的小丫鬟们。
黄昏时分的若大庭院里安安静静的,被追赶疲累的鸭子们全都躲在花圃里小憩。檐廊下的笼中鸟儿啼叫几声也安静下来。
栗海棠欣赏夕阳余辉,淡淡道:“希望栗氏族在你们手里不会像西山落下的太阳,留下一抹霞光又如何,它终究被黑夜吞噬。”
“海棠,你果真想毁掉莫氏族吗?帮助栗氏族成为瓷裕镇第一大氏族?”
栗夫人有些沉不住气,事关栗氏族的未来,她不敢视为儿戏。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