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廷尉是要不行了?”萧御史问道。
他虽与郗家定下亲事,可两家走动并不热络,郗廷尉这些天倒是真的没有上朝,告病在家。可是,下面又有人传郗廷尉是不满新皇把王家给处置的太狠了,这是甩脸子给亲皇看。
要知道郗廷尉现在可不只是廷尉,作为教了新皇半年的师傅,已经光荣被封为了太师。
永平帝算是相当给郗廷尉脸面,很抬举了。
所以新皇甫一登基,郗廷尉就告病在家,在外人看来这里面可说道的就多了。
“人上了年纪,难免有个头疼脑热,不过应该不是严重的病痛,皇上也派去了御医。”谢显笑道:“不过,郗廷尉毕竟六十大多,有意辞官倒是真的。”
这是摆在明面上,大家都晓得的。
“你可知,有人将郗廷尉将王家一事牵扯一处,说他不满新皇?”萧司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没那么许多心眼。
谢显闻言摇头。
“郗廷尉是皇上的师傅,三朝元老了,不至于在这上面犯糊涂。小婿猜想,郗廷尉或许是为自家筹谋规划,不得已而为之。”
“你的意思,”萧御史道:“是想让郗尚书接他做廷尉?”
萧司空抚须:“所图不小。”
“正是。”谢显笑道。
毕竟郗廷尉六十多岁,眼瞅着奔着七十了,该是给儿孙腾位置了。
现在这时候退,一是想能把儿子给抬上来,再者就是要保一保孙子了。
要说郗家,嫡孙得罪了谢显被罢官,反而是郗三这庶子比旁的嫡孙前程要好,年纪轻轻便因谢显的举荐当上了黄门侍郎。
新皇登基,便有意抬举郗家,除了封了郗家嫡长孙任工部侍郎,顶王伦的缺。
郗绍因在黄门任职,少不得与新皇多有往来,新皇登基便有意抬举他,让他去任临海太守。
按说这职位在平日里绝对是抢疯了眼的,一方的大员,以后调回中央那都是政绩,升职升的都比旁人快。
可现在时局不一样,郗廷尉不会看不出来地方上蠢蠢欲动,不管是宋家皇室也好,还是其他有野心的地方大员随时都可能揭竿而起,拿新皇得位不正说事儿。
太平时期在地方上那是享福,一旦乱起来谁也不知道会是个什么光景。
谁也不能保证谁就是天生的将才,能建功立业。更多的人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死后还有可能被扣屎盘子,通敌叛乱,这不是没有先例。
郗家也算有百年的世家了,根基深厚,与新皇又有师徒之谊,在建康如日中天,更不用去地方去拼前程,没必要的。
所以郗廷尉算是一举多得。
他都病了,皇帝总不能这时候将人家孙子给派地方去吧?
旁人倒也罢了,新皇登基,根基未稳,又将百年世家王家狂风扫落吐一般给处置了,正是需要世家支持的时候,更不会因这点小事和郗家闹的不愉快。
只是这些话谢显都放到肚子里,连皇帝都没说。
萧家是他岳家不假,可毕竟人多嘴杂,有些话传出去无论是对郗家还是谢家都不好,他自然三缄其口。
萧司空问话,能说的他自然说,至于郗廷尉更深一层的谋划,他却始终没有透露。
杨劭知道自己不得萧司空待见,自家岳父也要看萧司空眼色,所以一向在家族聚会的时候极少掺和,有事他做,有话他还是尽量少说,多看。
不像谢显,走到哪里都好像自然是人群中的焦点。
哪怕是在岳家,谢显态度只比往日更和气谦卑,萧司空与萧御史对他却始终没有对晚辈的那种居高临下,反而像是同朝为臣,无论讲话还是态度都很尊重。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反观对他就随意多了,一惯的还是看不过眼。
当然,这里面的原因他不是不懂,都是萧敬爱给作出来的,没她,他断没有今天。在玉衡帝跟前就一飞冲天了。
就这样,男人有男人的话题,女人有女人聊的,就是萧敬爱两口子出奇的一致,都玩儿起了沉默是金。
杨劭是少说少错,自来如此。
萧敬爱就不一样了,以前可时不时要跳出来膈应人几下子的,这一次居然安安静静的吃完全程。
萧宝信可不信萧敬爱看在萧御史生辰的份儿上,做出表率,她就不是那么识大体的人,想瞎了心的要往上爬。
什么爹娘亲戚,谁认识谁啊?
能借上力是爹,借不上力的时候管你死不死。
就是这么自私自利到极点,又没脑子的这么一个货。
总感觉谢显说到点子上了,她就憋着使坏呢。
萧宝信坐的久了,腰就有些酸,和萧妙容走出屋子去院子里散步。
萧御史后买的宅子没有萧司空的大,但胜在环境清幽雅静,景色怡人。
郗绍这时才从外面赶来。
他现在还任着黄门侍郎,按说没到宫门落匙是不能擅自出来的。看他急步快走,满头大汗,萧宝信心头就是一凛。
“……大娘子,三娘子。”郗绍没想到首先见到的是这两位,连忙上前见礼,抹了抹额上的汗。
看这架式可不是单纯给未来岳父祝寿的。
萧宝信忙道:“可是有急事?”
郗绍犹豫了一下,“江州刺史……晋安王反了。”他是知道谢显的,拿萧宝信当眼珠子似的,他多瞅一眼都被瞪的全身发抖,所以她有话问起,自然也就不瞒着了。
这事儿本也不是能瞒下来的,不说反而外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