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尽灯枯?”无双惊呆了:“阿右,你别胡言乱语,你们少主那么年轻,正值壮年,就算累一点……”
“我们少主更重的是心病,当年,当年玄凌少主就是郁郁而终的,我们少主这几日一直念叨着玄凌少主,甚至几次都说了,要随玄凌少主而去……”
“无双小姐,您在金三角住那几日,您也看到了,少主整天过的什么日子,怕是一夜勉强能睡两三个小时都谢天谢地了,一日三餐往往都是随便敷衍吃几口,他整日又那样忙,金三角上上下下万事都离不开他,铁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无双紧紧抿住了嘴唇,原本垂在身侧的两手,不知何时一根一根攥紧了手指,她眼前仿似又出现了憾生那张常年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容,和他过分瘦削了一些的模样。
阿右说的并没有假,在金三角那几日,她也曾与他一起吃饭过,她的胃口在女孩子里只算中等,但他吃的却比她还少。
“把信给我吧。”
无双到底还是伸手接过了信。
阿右欢喜不已,忙把信给了无双:“无双小姐,现在也只有您有办法了……”
无双打开信,一眼认出是憾生的字迹。
这些年他在金三角她在帝都,虽然见面很少,但年年他都源源不断送来东西给她,其中也有些信函之类,不过都是简单问候或者一些琐碎闲谈,无双虽然没留着那些信函,但对于憾生的字迹,却也是不陌生的。
信并不长,无双很快就看完了。
她捏着薄薄的信纸站在那里,久久都不曾说话。
‘憾生自知时日无多,有负总统府的厚望,有负少主对我的嘱托,金三角这些年还算安稳,憾生就算去了,也能瞑目,还望总统先生早做打算,早日定好人选,如此,憾生就能心无牵绊而去了。’
“无双小姐……”
阿右抹了抹眼泪:“其实,其实少主并非全然没救了……只是少主他,他自个儿不情愿……我和阿左哭也哭了,求也求了,但是少主不听我们的,到如今,连药也断了一周了……”
无双深吸一口气,忽然抬手把那信笺狠狠摔在了阿右的身上:“当年玄凌伯父把金三角托付给他,他如今就是这样回报的?如果玄凌伯父泉下有知,会不会后悔当初选错了人?”
无双紧紧咬了咬牙:“他想怎样就怎样,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他想死,他想死……就让他去死好了!”
无双说完转身就走,眼泪却忽然簌簌的落了下来,她抬手狠狠抹去,她才不会为他哭。
他以为他这样死了,她就会为他难过,原谅他了?
他想都不要想,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的!
可他如果真的死了呢……
无双的步子忽然顿住了,她怔怔望着漆黑的夜色,他死了,金三角一定会乱起来,那些过惯了平静安稳日子的边民,也许又要陷入恐慌和动乱之中。
他死了,她的日子也许不会有任何的变动和异样,她依旧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上学,念书,工作,嫁人,生子……
她的人生,没了他,也不会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是这世上少了一个叫憾生的男人而已,只不过是这世上少了一个疼爱她纵容她,却也霸道强势的欺负了她的男人而已,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顶坏的事。
只是,他死了,她就没办法恨他,没办法怨他,甚至,再想到他从前对她的那些好,她也许会觉得有点抱歉。
他这算盘打的真是精明,可他休想这样,休想就这样一了百了了,她还没有恨够他,怨够他呢。
阿右跪在地上,看着无双一阵风一样的转身离开,又一阵风一样的折转回来,她的眼睛红通通的,像是兔子一样,阿右弱弱开口:“无双小姐……”
“你怎么来的。”
“少主的专机……”
“带我过去!”
无双拔高了一点声调,转过身就走,阿右又惊又喜,忙连声应着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追上前:“无双小姐,无双小姐,车子在这边……”
无双在飞机上做了一个长长的梦。
也许是因着要去金三角,要去见他的缘故,无双这断续的梦境,总是绕不开憾生。
一忽儿是他凑在她的面前,眼底藏着笑望着她,说:“无双,那你就怎样?”
一忽儿又是他低头轻轻亲在了她唇上的一幕。
“无双……你相信有天长地久吗?”
“无双,丢丢是不是我们的孩子?”
“无双……无双。”
无双忽然从梦境中惊醒,最后留在她模糊记忆里的,却是梦境中憾生满身是血静静望着她的样子。
他只对她说了一句:
无双,我用我的命,来还债,够不够?
无双紧紧攥着毯子,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心脏里一阵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被人用一根极长的针,缓慢的一点一点的刺进心房的最深处。
最初那痛还是细微的,可到了最后,渐渐从她的心脏弥漫到了她全身各处,她指尖发凉,忍不住的簌簌轻颤,拢紧了身上的毯子,却还是觉得身上发冷。
飞机好似要开始降落了。
无双恍惚间又想到那一次憾生把她带来金三角,也是在飞机快要降落的时候,他问她要不要吃口香糖。
她记得她当时还说他神经,把她当小孩子一样哄。
可此时想来,或许那时候开始,他的身体就已经变得很差了吧。
无双一向身体底子不错,可今日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