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老爷,对不住,老朽学艺不精,对七公子的眼睛,实在是无能为力。”
头发花白的老大夫收起脉枕,看了眼床上面色苍白的男童,心下叹了口气,转头对一旁面色憔悴的花如令摇了摇头道。
花如令闻言,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被打碎,饶是他素来沉稳,此时也有些支撑不住,花夫人更是脸色惨白,身子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还是花家大嫂眼疾手快,急忙扶住了。
一旁的花家兄弟此时也是面色惨淡,眼圈发红,老大花满庭勉强定下心神,把老大夫请到了外间,郑重行了一礼,红着眼眶道:“宋神医,您是誉满京城的神医,连张阁老的眼睛您都治好了,七童的眼睛说不定还有救,求您再想想办法!”
宋神医闻言摇了摇头,苦笑道:“花大人,不是老朽推脱,而是七公子的双眼脉络已经彻底坏死,除非是大罗神仙,否则实在无人能救。”
花满庭闻言,顿时怔立当场。
老大夫见状,叹了口气,拱了拱手,提着药箱告辞了。
花如令见大儿子失魂落魄的进来,心中便有了数,眼泪险些流了出来,忙擦了擦眼角,坐到床边,轻轻抚了抚幼子苍白的小脸,哑声道:“七童,你放心,爹明日再派人去寻访名医,一定能治好你的眼睛。”
床上的男童不过六七岁年纪,生的粉雕玉琢,眉目精致可爱,只可惜双目无神,那双黑玉般的眸子好似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毫无焦距。
花七童虽然年纪尚小,却打小就聪明懂事,自他失明后,家里不知找了多少大夫,都说没有办法,今天连爹爹说的这位宋神医都摇头,他就知道自己的眼睛怕是治不好了。
再怎么早慧,到底还是个孩子,知道日后只能与黑暗为伴,此时也十分害怕,只是怕爹娘和哥哥们担心,忙极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扬起笑脸劝慰道:“爹,娘,哥哥,七童没事,头已经不痛了,你们别担心。”
小小的孩童明明满脸茫然,却依然扬起笑脸故作坚强,花家众人见状,心中又是心疼又是酸楚。
花夫人更是心如刀绞,眼泪簌簌而下,只是顾忌病重的儿子,不敢哭出声来,只用帕子捂住嘴,极力强忍着。
花如令颤抖着手拍了拍妻子,轻轻摇了摇头。
花夫人勉强止住泪,强笑道:“七童,你好好歇息,娘给你去做你最爱吃的千层糕。”
花七童乖巧地应了声,拉起被子躺下去,软软道:“娘,我在床上躺了好久了,现在已经病好了,想下床走走,可以吗?”
花夫人怜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柔声道:“可以,不过你先好好睡一觉,养足了精神,娘才放心。一会我让花平他们在外面伺候,有什么事就吩咐他们去做。”
说罢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才站起身,轻轻出了内室。
众人到了外间,花夫人扫了眼室内陈设,低声吩咐了身边的丫头两句,不多时,便有下人抬了许多布匹过来。
一炷香过后,各样家具的角上便都包上了厚厚的棉布,地上也铺满了柔软的地毯。花夫人仔细验看了一番,才稍稍放下心来。
花如令也仔细打量了一番,招手叫了个小厮过来,吩咐道:“把屋里的这几盆花挪出去,院子里小道边的花草盆景也都移开。”
因花家七童自幼喜欢花草,这院子里便栽种了许多花卉,只是如今七童目不能视,这些盆栽花卉就太危险了些。
小厮们领命而去,花家老六花月楼见状忙道:“先等等,其他的花倒还罢了,窗前那盆山茶可别动,不然七童醒来不见他的宝贝非着急不可。”
小厮闻言,忙止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花如令。
花如令心中疑惑,看向花月楼,不解道:“什么山茶?”
自家幼子喜欢花草他知道,不过都是一视同仁,却没听说过偏爱哪一种。
花月楼忙道:“这株山茶幼苗原是去年七童在一个老农手里得来的,说是山里采来的,当时枝叶已经枯死了大半,都说是活不成了,七童偏不信,费了无数心力,竟真给他救活了。
从此就养在自己窗前,平日里松土、施肥、除草、抓虫皆是亲力亲为,不假人手,看的跟宝贝似的。
说来也奇,这山茶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完全不同于素日所见的那些,不止不开花,养了这大半年也不怎么见长,还是只一尺来高,连府中花匠都百思不得其解。
我见这山茶至今没开过花,原说给他换一盆好的,偏七童喜欢,说什么都不肯扔,还给这花取了个名字,叫什么“阿青”,每日都要对着这山茶嘀嘀咕咕一通,竟似乎是把这株花当成活人一般了。”
花如令只当是孩子玩闹的游戏,闻言也没放在心上,道:“既然七童喜欢,就别挪动了,他如今不能出门,有这株花陪他,让他说说话也好,他心里也能畅快些。”
花家众人出去后,花七童忽然坐起身来,摸索着下床,中途摔倒了两次,才走到了窗前。
此时的他像个失了魂的瓷娃娃一般,呆坐在窗前,脸上满是茫然之色。
许久,花七童才回过神来,似乎想到了什么,忙伸出白嫩的小手,在窗台摸索了一会,触到了冰凉的花盆,才松了口气,苍白的小脸上也露出淡淡笑意,轻轻抚了抚手下的枝叶,歉意道:“阿青,对不起,这么久都没有跟你说话,连水都忘了给你浇。”
清风徐来,感觉到掌下的花叶微微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