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大观园内莺啼柳绿,姹紫嫣红,一片春光烂漫。
黛玉前些日子又犯了嗽疾,一直在房内将养,今日见屋外春光正好,想起自病后一直闷在屋里,已有许久没出去走动了,便带了紫鹃出门。
过了藕香榭,一路行至柳堤,黛玉许久不曾走动,便觉有些腿酸。
紫鹃见她娇喘微微,额上也微见细汗,不禁有些担心,一眼望见柳荫下有一块大石头,便对黛玉道:“姑娘,走了这大半日的路,且先歇一会子吧。”
黛玉闻言点了点头道:“在屋里躺久了,这身子越发弱了,太医还嘱咐平日要多走动,今日才走了这一会子腿便有些酸了。”
紫鹃取了帕子铺在石上,扶着黛玉坐下,口中笑道:“姑娘身子娇弱,自然不比我们。我们成日家跑进跑出,身子自然壮实些。”
黛玉拿帕子拭了拭额头的汗,见河中数只野鸭在水面上嬉戏,甚是有趣。
忽听到一阵哭闹声传来,不禁微微一怔,转头往身后望去,“紫鹃,那边出什么事了?”
紫鹃也听到了,“好像有人在哭。”
侧耳细听了半晌,有些迟疑道:“似乎是缀锦楼那边传过来的,是不是二姑娘院里的婆子又闹出什么事了?”
二姑娘性情软弱,偏偏她那乳娘是个不省事的,根本没把这位主子姑娘放在眼里,成日家赌牌吃酒,赌钱赔了,就拿了姑娘的首饰去当了换钱。
司棋绣橘弹压不住,二姑娘也完全不管,那婆子越发横行无忌,三天两头便要闹出一场事故来。
黛玉你知道她的意思,对于这位二姐姐的性子她也是无可奈何,本不欲管这事,只是凝神细听了片刻,发觉有些不对,蹙眉道:“只怕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去瞧瞧。”
两人快步赶往缀锦楼,却在半道撞上了个匆匆跑过来的小丫头。
那小丫头约莫十一二岁,穿着青缎掐牙背心,瓜子脸儿,生得颇为清秀,只是眼眶通红,脸上犹带泪痕。
紫鹃认得这是迎春屋里的小丫头莲花,便忙叫住了她:“莲花,你这是上哪去?”
见到黛玉和紫鹃,莲花停住脚,急忙擦了擦泪,行了个礼,“见过林姑娘。”
黛玉见她神色慌张,便猜到出了事,忙问道:“你这会子急匆匆去哪里?方才听到你们院里一阵哭声,可是出了什么事?”
莲花抹着眼泪道:“我去找大奶奶请大夫,我们姑娘高热不退,如今整个人都烧的人事不知了!”
黛玉与紫鹃闻言一惊,“前儿不是说已经大愈了,怎会这么严重了?”
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黛玉当机立断,“那你别耽搁,赶紧去找大奶奶,让她差人即刻请王太医过来。”
莲花抹干净眼泪,匆匆往稻香村去了。
黛玉又转头看向紫鹃,道:“你亲自去凤姐姐那儿走一趟,将事情的原委说清楚,速去速回,不可耽搁。”
紫鹃应了声,道:“我先送姑娘回房,随后再去回二奶奶。”
黛玉摇了摇头,“你即刻便去,不用管我,我先去看看二姐姐。”
紫鹃听了这话无奈,自去料理不提。
黛玉赶到缀锦楼时,却见婆子丫头挤在屋里乱哄哄一团,而迎春却人事不知躺在床上,脸上烧的通红,绣橘正一面哭一面给她敷冷帕子。
见到黛玉顿时有了主心骨,“林姑娘,你快来看看我们姑娘吧!”
见到迎春病成这样,黛玉心下也不好受,见婆子丫头们挤在屋里乱哄哄闹的不像话,心下越发生气,只留下了绣橘,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婆子们见她冷着脸也不敢再围着,忐忑不安的退出去了。
黛玉也坐到床头帮忙换帕子,见迎春毫无知觉,心下又急又怕,忍不住推了推她,轻声唤道:“二姐姐、二姐姐你快醒醒……”
俞青迷迷糊糊之中听到一个清润柔和的声音,努力睁开眼睛,只模糊看到一个容貌极美的女孩,还没等看清楚,便又沉沉睡去。
黛玉心下不禁一喜,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微微松了口气,“烧好像退了点了,绣橘,让丫头们再换盆水来。”
绣橘忙开门去吩咐了。
片刻之后,宝钗、探春、惜春听到消息也赶了过来,“这是怎么说的?好好的怎么就成这样了?”
说话间李纨也到了,见了迎春的模样吓了一跳,随即勉强镇定下来,“先别慌,我已打发了人去请王太医了,很快就会到。”
没过多久,果然有个婆子带了位王太医过来。
黛玉等人避开了,王太医诊脉后松了口气,“幸而这烧开始退了,如今已无大碍,吃两剂药疏散疏散,调养些时日便可痊愈了。”
说完开了药方,交代了旁边的老嬷嬷一些用药宜忌后便离开了。
李纨忙打发人去抓了药过来,看着煎好药后喂迎春喝下。
探春,宝钗几人移步去了外间,叫了绣橘过来盘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姑娘病了怎的不早些叫大夫,反而拖成这样?”
绣橘闻言,眼眶顿时又红了,见到几位姑娘关切的眼神,想起这些时日受到的委屈,便再也忍不住了,抽抽噎噎道:“我们姑娘前些日子染了风寒,看了好几次大夫才好。
前儿原本好了些,谁知晚饭后又说有些头晕,我让嬷嬷再去请大夫,谁知嬷嬷们只顾赌牌吃酒,说还说我们姑娘太金贵,三天两头请大夫。
姑娘也说天色已晚,死活不让惊动别人,只命人熬了姜汤喝了便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