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倚在榻上,出神地地看着桌上的各色赏赐,神色晦暗莫名。
鸳鸯服侍贾母多年,最是明白她的心意,见状不禁暗暗叹了口气,老太太一心撮合双玉姻缘,偏生二太太不喜林姑娘,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太太毕竟隔了一层,即便再疼宝玉也不能强行为双玉定亲。
没有二太太点头,即便将来成了亲,二太太身为婆婆也会薄待黛玉。
婆媳两人斗法多年,原以为能熬到宝钗早嫁,这样双玉姻缘就能顺理成章了。
没想到娘娘到底还是偏向了自己的亲生母亲,如今公开表明了赞同金玉良缘之意,如何让老太太不伤心。
凤姐来至上房时便见贾母神色淡淡的,似乎若有所思,不由得心头一跳,先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不由得望向侍立一旁的鸳鸯。
鸳鸯悄悄使了个眼色,对着桌上的各色赏赐努了努嘴。
凤姐心下恍然,方才过来时便听平儿说众人所得的赏赐中独宝玉得的与宝钗一样,其中含义不言自知。
对于双玉姻缘凤姐倒是乐见其成,一则她与黛玉情分更好,二则黛玉生性散漫,并不热衷争权夺利,即便真的嫁给宝玉也不会与她争夺管家之权。
宝钗却是王夫人的亲外甥女,平素虽然不显山不漏水,但行事滴水不漏,待人接物叫人挑不出一丝错儿,一旦成了宝二奶奶,于凤姐极为不利。
况且府里已经花光了林家的家产,总不能到头来却不认这门亲事。
再者从根基门第而言黛玉与宝玉也更为相配。
宝玉生时有异象,人人都说有大造化,贾母也因此极为偏疼。
然宝玉如今十四岁了,却文不成武不就,虽说聪明伶俐,却又不喜读书,成日家只在内帷厮混,没瞧出将来会有什么造化。
细说起来宝玉的身份也只是个五品官的嫡次子,继承不了家业爵位,虽有个姐姐在宫里做贵妃,可说起来还是妾,又不能做前朝的主儿。
宝玉的性情又声名在外,还说什么读书做官的人都是国贼禄鬼,倒把所有为官作宰的都骂了进去,正经好人家谁愿意舍得把女儿许配于他?
黛玉如今虽然没了父母,但到底是二品大员的嫡女,林家四代列侯,又是书香门第,身份远比出生皇商的宝钗要好。
偏生二太太不喜黛玉,花了人家的家产嫁妆,却又不肯同意这门亲事。
如今娘娘既表明了态度,老太太即便再不愿也没什么法子,何况她这一年来冷眼旁观,发现黛玉已经渐渐远着宝玉,素日行动坐卧也极避讳,疏远了不少,两人早已不如先前那般亲密,也只老太太还蒙在鼓里。
凤姐心下思量,面上却不动声色,一直默不作声侍立在旁。
贾母回过神才发现凤姐来了,叫鸳鸯收拾了玛瑙枕、香玉如意等物,方淡淡道:“这会子怎么过来了?”
凤姐恭恭敬敬请了安,见贾母神色不同以往,也不敢如往日那般说笑,小心翼翼觑了眼贾母脸色,赔笑道:“娘娘吩咐在清虚观打平安醮,我已经命人提前去打扫传话了,戏班子也安排好了,特来讨老太太的示下,看定在哪一日好。”
贾母闻言方有了些精神,想了想道:“就定在初一罢,你再打发人去传话,问问她们姊妹去不去,愿意的话便一道去逛逛。”
凤姐笑着答应一声,当即命人去传话。
过了一顿饭的功夫,众姊妹携手而来,上房内顿时热闹起来。
见孙子孙女们叽叽呱呱围着她说个不停,贾母心下十分喜悦,神色也柔和了许多。
俞青与黛玉时常溜出门闲逛,倒无所谓。
宝玉最喜热闹,听说可以与姊妹们出门闲逛,高兴的不行,头一个便说要去。
宝钗却生的丰泽,最是怕热,闻言便笑道:“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就不去了。”
凤姐道:“他们那里凉快,两边又有楼。咱们要去,我头几天先打发人去把那些道士都赶出去,把楼上打扫了,挂起帘子来,一个闲人不许放进庙去,咱们舒舒服服的看戏,那才是好呢!”
贾母听了这话也来了兴致,便笑道:“既这么着,我和你去。”
凤姐闻言忙笑道:“老祖宗也去,那敢情好,可就是我又不得受用了。”
贾母笑道:“猴儿,看把你精乖的,放心罢,到明儿我在正面楼上,你在旁边楼上,用不着你来立规矩,可好不好?”
凤姐拍手笑道:“这就是老祖宗疼我了。”
贾母又向宝钗道:“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别老闷在家里。”
宝钗只得答应着。
贾母又打发人去请了薛姨妈,顺路告诉王夫人,要带了他们姊妹去。
王夫人因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宫里元春打发人出来,便回说不去。
只传下话下去有要去逛的只管跟老太太逛去。
这个话一传开了,整个府里便沸腾起来。
那些丫头们个个正值天真烂漫之期,却被拘在后宅中,天天不得出门槛儿,便个个都说要去,便是各人的主子懒怠去,她们也百般的撺掇了去,因此李纨也都说去。
贾母越发高兴,当即吩咐人下去安排。
那底下执事人等听说是贵妃做好事,贾母亲去拈香,况是端阳佳节,因此用上了十二分心思,凡动用的物件一色都预备得十分妥帖,不同往日。
到了初一这一日,荣国府门前车辆纷纷,人马簇簇,浩浩荡荡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