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位于大晋中东,比之荒凉的西北不知繁华多少,自打进城以来,苏流采耳边便盈满了小贩起伏的叫卖声,城防整齐的迈步声,车轮碾过地面时不绝的轱辘声,她甚至还不曾掀开马车车帘,那繁荣的气象就已扑面而来。

京都繁华,却也有序,有内城外城之分,外城多为普通百姓或工商之家,内城则是达官显贵和小康之家占多,内城又由大运河划分东西二城,苏家当年由太|祖赐下的宅邸正是在东城。想到这里,苏流采忍不住笑了笑——她离开京都已有七八年时间,也不知府中是个什么光景。

她的车辇是厚重的黑色,规制中规中矩,但车行时的钢铁之声和随行的严肃两骑却隐约带了些肃杀之气。她此行并不张扬,但也没有刻意想要隐瞒什么人。

京都的主干道很宽,但由于人流与车辇实在太多而显得十分拥堵,苏流采也不着急,静静地靠在椅座上。西北战事不止,为了方便,她总是身着胡服,而今回到京城,才得以换上一身广袖长裙,随意挽起的青丝更衬得她美艳又fēng_liú,只一双潋滟的眸子偶尔会迸发出睥睨的光,彰显大晋第一女将军的风采。

马车走走停停,穿进内城,拐上副道,穿过街巷,终于停在了一处府门前,也惊开了苏流采微瞌的双目。

驾车的亲卫宁秋适时地掀开了车帘,他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剑眉星目,有着军中磨练出来的锋锐轮廓和麦色皮肤。他抬了抬手,似乎打算扶她下车,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了动作,手掌搁在空中,显得有些滑稽。

苏流采拍了拍他的肩,笑骂道:“好么,你们这些混蛋,打仗的时候将我当壮士,换了身衣服,总算想起我是个姑娘了。”

宁秋闻言,当即放下手,紧抿着唇,一脸强忍笑意的模样,边翻身下车边道:“那就烦劳将军再做一回壮士了。”

“去你的。”苏流采怒瞪他一眼,也是翻身而下,动作之轻盈利落比之宁秋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家数代将门,府邸均是简单大气,充满军旅风格,苏流采望见门匾上铁画银钩的镇国侯府”几个大字,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朝一边的亲卫抬了抬下巴,便有人上前敲门。

厚重的大门应声而开,苏流采掸了掸衣袖,便带着宁秋上前。

开门的的老管家佝偻着背,满头的华发和沟壑丛生的脸颊显示了他不小的年龄。他望着来人,打量的目光几经流转,最终停留在苏流采身上,布满白翳的双目睁大,略带几分犹疑道:“小……姐?”

“龚叔。”苏流采突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你这些年辛苦了。”

“哎,不辛苦。”龚叔搓了搓手,把大门整个打开,“小姐长大了,龚叔自然也老了。”竟像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

苏流采没有应声,但她心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着:“不,不是这样的。”

龚叔原本是他祖父手下一名参将,后来又辗转追随了她父亲,再后来在战场上受了伤,兼之无亲无故,索性做了侯府的管家,算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龚叔,背是直的,发是黑的,最爱在院子里给她讲些边疆的乐事,年岁不小,整个人却是精神的,而非呈现这般佝偻的老态。

战场上流血不流泪的将军,被老人轻轻的一句话给弄酸了鼻子。

苏流采率先踏进了门,宁秋在后面帮着龚叔关门,无意道:“侯府下人呢?怎么还要龚叔亲自开门。”

龚叔笑眯眯地道:“这不是一早收到了你们的来信,听说小姐回来了,我这老头子一高兴,便忍不住多关注关注这门后动静了。”他打量了宁秋两眼,道,“小宁秋也这么大了。”

宁秋闻言便是一乐,道:“还以为龚叔没把我认出来,原来是只顾得搭理大小姐,懒得理我这臭小子。”

听得这话,龚叔和苏流采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宁秋也是她父亲旧部的后人,幼时没少往侯府跑,那时的苏流采还是个猫嫌狗不见的混世魔王,偏偏身份极高,众人拿她无法,私下里便都管她叫大小姐——当然了,她惹事的时候,宁秋绝对是跟在后边儿助威的那个。

笑罢,苏流采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们一眼,道:“最近府上可有人来?“

“府里没有,毕竟没个主人,总不能是来找老头下棋的。”龚叔应道,继续带着他们往里走,“不过府外可不少,三天两头的。”

苏流采闻言点了点头:“他们爱看便让他们看,只要不把爪子伸到府里头,咱们也没必要砍掉它。”

龚叔应了一声,又道:“小姐这次回京打算呆多久?”

“最近西北战事不吃紧,我想着也许可以多待些时日。”苏流采笑了笑,“只是这京城总是不如西北自在的。”

三人一路闲聊走进内院,只见侯府与苏流采离开之日相比无甚变化,简单又大气。仆从不多,约莫有二十余人,多是当年的老人,见了苏流采,眼中皆是欣喜与惊奇,余下的生面孔也是恭敬与惊奇的,想必是事先得了吩咐。

苏流采本不好大喜奢,又顾及到新皇态度未明,便拒绝了龚叔再填几个仆从的话,只要了两个手脚勤快的丫鬟和一个伺候过她的老嬷嬷。

镇国侯府占地不小,究其根源,苏家祖上本是晋太|祖跟前的开国大将,受封异姓王,加之手握重兵,时间一久,太|祖心中难免有些疑虑。只是那人是个聪明的,不待太|祖有何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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