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事实上已经全面失守了.不管马向东如何坚持,也不管剩下的楚军再怎么骁勇善战,在大势面前,仍然如同试图阻挡大象前进的蚂蚁一般,被一一踏碎,然后成为一地尘埃.
西城足够大,五千火凤军能够堵住的也不过是主街道而已,在陈志华的第一波攻势受阻之后,他立即改变了战略,找来了那些投降的楚军士卒,这些人都是本乡本土,对于这里的地形无比的熟悉,在这些人的带领之下,明军一股股的撒出去,迂回,绕行,渗透,如同水如沙面,看起来无声无息,但在沙子的下面,早已经汇成了滚滚洪流.
火凤军遭遇了重创,残余下来的两千余人和马向东一起,被围在了一块狭小的区域之内.留下了一个战营包围之里,明军的主力,迅速沿着西大街前进.
马向东站在燕楼之上,面色惨白地看着一队队的明军滚滚向前.
燕楼是西城最高的建筑,也是上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曾几何时,马向东也曾站在同样的地方,俯视着繁华的上京城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而现在,他剩下的只能是远边的忧愤.
楚国到了今日这个地步,他作为首辅,自然是难辞其疚.
马向东不是无能之辈,但也着实没有首辅之才,闵若英之所以选中他,不仅仅因为他是心腹,更因为他很听话.
不是每一个首辅都会唯皇帝之命是从的,首辅之职,事实上对于皇权有着很大的牵制,皇帝的圣旨,如果没有他们的附签,便不能明文诏告天下,只能以内旨的形式发出,而这种以内旨形式发出的旨意,到了下面,有着极大的可能会被官员们拒绝接受.
以前这样的事情,杨一和便没少干.
而在大明,秦风基本上不干涉政事堂的运作.
相权和皇权,历来都是一个互相制衡的过程.
闵若英选择弱势的马向东,一步步地让楚国的相权黯淡到了几乎让人忽视的地步,最后的楚国,只有皇权而无相权,无论什么事情,闵若英都是一言而决.
站在楼上,看着周围蜷缩在简易的障碍之后的,几乎个个带伤的士卒,事实上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多少战意,促使他们还没有溃散的,不过只是火凤军最后的骄傲而已.而明军,似乎也失去了攻击他们的兴趣,站在燕楼之上,马向东能很清楚地看到不远处那些警戒的明军士卒,甚至能听到他们操着秦地的口音或者明地的口音,在大声地说笑着这上京城的风物.
事实上,上京城已经失守,楚国也已经亡了.
他抬头,看向皇宫方向,不知现在皇帝那里怎么样了?
也许,是自己该做出决定的时候了.
远处的街道之上传来了清脆的马蹄之声,马向东看到那一队奔驰而来的骑士,脸上露出了愕然之色,因为他们的穿着打扮,赫然都是楚国内卫的服饰,而打头一人,正是内卫统领雷卫.
他看见雷卫翻身下马,与一名明军将领模样的人交涉了一会儿,然后便带着两名护卫,穿过了明军的防线,向着燕楼走来.
看到雷卫,马向东仰天长叹,一切都结束了.
直到此时,他仍然没有意识到,或者想过,这位楚国谍探的最高长官,实际上早已经是明国的人了.
雷卫来此,必然是受了皇帝的派遣,也就是说,大楚皇帝此时已经落到了明人的手中.
马向东没有猜到雷卫的身份,却也将事情的经过猜了一个**不离十.
雷卫踏上了燕楼的最高层.
马向东白衣之上,血迹斑斑.雷卫眼瞳收缩,心中十分的不自在,他这样的人,对于真正的忠贞之士,不但佩服,更有着一路惭然,或者说是另类的痛恨.
“首辅!”他抱拳道.
“陛下让你过来的吗?”
“是!”雷卫从怀中掏出闵若英最后的圣旨,递给了马向东:”陛下遗命,上京城所有楚军战士,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遗命?”圣旨从马向东手中飘然而落,他整个人如同木雕泥塑一般:”陛下,是如何去的?”
“明朝皇帝秦风率军攻入了宫城,与陛下决战于皇城之内,陛下不敌.”雷卫低下头,小声道.
马向东失声痛哭起来.
“首辅,下令让战士们放下武器吧,已经没有必要再战斗了,战争,已经结束了,楚国,也已经结束了.”雷卫从地上捡起飘落的圣旨,看着马向东道.
雷卫走下了燕楼,最后的阵地之上,传来了楚军士兵们压抑的啼哭之声,他们英勇战斗过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失败.军官们正在垂头丧气地召集着所有的士兵们集合,接下来,他们将放下武器,向明军投降.
雷卫翻身上马,他还要赶去南城,那里,焦洪率领着最后的楚军,仍然在与明军作战.
就在他策马回头,最后一眼看向燕楼的时候,却看见一身白衣的马向东正如同一片飘鸿一样,自燕楼的最高层落下,啪哒一声,摔倒在下面艰硬的青石板路上,身躯无意识地弹动了几下,大片的血渍便从身下漫延开来.
四周传来了楚军的惊呼之声,也传来了明军的惊呼之声.
雷卫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具已经破破乱乱的尸体,有些失魂落魄地策马离开了燕楼.
大楚的皇帝死了,带着他的太子,而在此之前,他的皇后已经上吊自大杀.
大楚的首辅也死了,在楚军放下武器之前.
他算不上一个合格的首辅,但至少,他是一个忠贞的臣子.
雷卫突然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