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拒绝了亲卫的跟随,单人独骑,只是携带了一把铁刀,翻身上马,出了大营,向前狂奔,心中怒火熊熊,眼中闪过的是安阳城中的大火,是嫂子红儿最后那绝命一刀。
雪花随风狂舞,一团团,一簇簇的扑打在野狗的脸上,片刻之间,头上,身上,已是落满了一层雪花。
勐勒战马,战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后腿却在雪地之上滑行了极长一段距离这才停了下来,前蹄重重落下,积雪被震得腾空而起。
在前方,一辆马车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他伸手握住了刀柄,呛的一声,铁刀出鞘,一声轻鸣,脱手飞去,如惊鸿一般掠过长空,震落飞雪,哧的一声,插在了那辆马车的前方,马儿立时受惊,乱蹦乱跳,轻车的人拼命的勒住马缰,好不容易将马儿安抚下来。
野狗怒视着前方。
车厢门缓缓被打开,一个骨瘦如柴的人从内里钻了出来,扶着车辕,跳下了马车。野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人,有些震惊,那不是他所熟悉的剪刀,他熟悉的剪刀是一个强壮的大汉,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却似乎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汉,一头灰白相间的头发披散在头上,只有那面容,还依稀有些熟悉。
剪刀看了野狗一眼,转头对着给自己驾车的马夫道:“辛苦你了,你走吧。”亲手解开拉车的马儿,将缰绳交在马夫手中,“我已经给了销了兵藉,别回西军了,那里马上就会陷入到连绵不绝的战争之中去,没有谁能保证自己活下来。去找一个安宁的地方,娶妻生子。”转过身来,从马车里又拎出一个包袱,“这里面有几百两银子,足够你在大楚内地买一幢房子,几亩地,娶个媳妇儿了。”
“段将军,我,我把钱都拿走了,把马也骑走了,您怎么办?”马夫拎着包袱,看着对面那个骑在马上的凶狠的大汉,颤声问道。
“因为我不需要了。”剪刀笑着道,“快走吧,快走,我命令你,马上走。”
马夫打了一个冷颤,翻身上马,用力一掌拍在马股之上,马儿轻嘶一声,扬蹄向着远方奔去。
看着马夫远去,剪刀转过身来,双手抱拳过头,向着野狗深深一揖,双腿跪了下来。
野狗翻身下马,却并没有走过去,只是冷冷地瞧着他。
风愈来愈大,雪愈来愈勐,很快,两个人的身上都堆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两个人却都如同钉子一般,一个站,一个跪,谁也没有动一下。
蹄声滚滚,越京城方向,上百匹战马滚滚而来,马上骑士服色各异,但无一例外的,人人都提着一把铁刀。在他们的身后,更多的骑兵正狂追而来,那是马狗带领的部分敢死营。皇帝出宫,没有足够的护卫,宫中可不放心。
前方的百余人纷纷勒马,停在了野狗的身边,稍远处,马猴挥手让敢死营的骑兵停了下来,远远观望,自己刚摧动战马,向前奔来,与秦风等人汇聚到了一起。
百余人缓缓策马,向前一步步走进,剪刀抬头,雪粉簌簌而落,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脸孔,他再一次叩下头去,重重地叩在地上。
“老大,剪刀来了!”
“来找死么?”秦风冷冷地道。
“是,是来求死!”剪刀点了点头:“一年之前,我父亲母亲,都已经过世了,我把他们葬在帽儿山。我记得老大的话,老大说过,给我时间,让我给二老养老送终。等我父母离世,您会再来取我性命,现在,我自己来了。”
“你以为我还不会杀你吗?”秦风握住铁刀。
“今日我来,正是求死。”剪刀道抬起头,眼中热泪盈眶,“弟兄们都很好,我也就安心了。”
“呸,谁是你的弟兄!”野狗一瘸一拐的冲了过来,一口唾沫吐在剪刀的脸上。
剪刀并没有擦去脸上的唾沫,点了点头:“是啊,我不配成为你们的弟兄,野狗你说得对。”
和尚看了一眼身边身体微微有些颤抖的小猫,大步走了过去,“剪刀,你知道吗,当初我看着营房陷入熊熊大火之中,看着我的弟兄们,没有一个走出来,全都陷身在火海之中,尸骨无存,看着其它的弟兄在安阳城中的重重包围之中一路冲杀,他们一个个倒在满是鲜血的街道之上,你这些年,可曾有过后悔?可曾在夜里睡不着觉,半夜惊醒?”
剪刀点了点头:“夙夜难安,辗转反侧,这几年我一直在想,我后悔吗?如果再来一次,我会后悔吗?”
众人瞪视着他。
剪刀摇了摇头,“最终我得出了结论,如果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那样做的,所以,我不后悔。”
和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铁刀出鞘半尺,看着对方的面容,却又狠狠的将刀插了回去,转头看着秦风。
剪刀缓缓地道:“老大,我在敢死营中,其实与大家格格不入,因为我自觉我是一个好人,我之所以犯下死罪,只不过是因为我杀了应该死的人。”
“难道他娘的我们就不是好人吗?”和尚怒道。
剪刀看着他,默然不语,和尚一句话喷出口,自己却沉默了,的确,他算不得什么好人。
“在敢死营中,除了老大,我都看不起,我那时想的就是再立下一桩功劳,洗白自己,然后回去做一个正常人,给自己的父母养老送终,他们生了我这个儿子,却一辈子为我所拖累。那些人找到了我的弱点,他们绑架了我的父母,用我父母的性命来威胁我,我挣扎过,我也痛苦过,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