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菜上桌,袁秋华手艺不错,红烧鱼麻辣,回锅肉香醇,炖仔鸡浓酽,荷包蛋爽口,炒菜苔清明,溜青菜松脆,排骨煨藕汤清淡。
亲家吃得很少,在盛情邀请下,才吃几口。张森林嘴里赞美道:好吃!不错!
没有人比他心头更明白,女儿早已经离不开老人的娇宠,庇护与援助。老实讲,他并不喜欢吃这样的鱼肉盛晏,动筷随便吃上几口,只不过是为了满足谢家的一片心意,希望谢家一如既往地偏爱女儿呗。他不需要女儿供养,也不需要她照顾,更不需要她回报,本来他过得自由自在,想怎么活就怎么活,所有的财物都归自己支配,但对女儿提供免费服务,并养成习惯之后,不仅添上没有尽头的劳碌和负担,要起早贪黑去挣钱,要低头送礼去求人,连精神自由没了,物质享受也没了,可他乐于去做,女儿不挣钱养不活自己,女婿没有正式的工作,孩子多负担重,父母不救助,还能指靠谁帮衬?
女儿和兄嫂闹翻脸走后,他越想越不放心,说起来是有志气的表现,可离开庇佑的父母,失去养尊处优的生活条件,跟随庸碌无为的女婿,再回破败贫困的夫家,就好比走出伏魔圈的唐僧,重过柔弱无助没依靠的日子。男女作风问题,可是毁坏一个女子名声荣誉,影响家庭地位的杀手锏,女儿言行不检,女婿处理不当,体面已经受损,尊严已经丧失,真不知该当怎样挽救?况且谢家人多矛盾多,纠葛多磕碰多,是非莫辩,恩怨难明,谁也不是省油的灯,女婿要是能够给她想要的,她也不会返回娘家。若是再起冲突,叫她如何抵抗啊?原本已经招族人嫌弃,斩断家族外援之路!他是越想越不忍心,看人冷脸吃下眼食,怕她受屈辱,没钱穷捱苦磨,怕她落病痛,只有私底下继续源源不断地接济了,只有一如既往地给女婿极尊贵的待遇,从不怠慢,从不说他的不是,到处夸赞他的好处,甚至对亲家也讨好,奉迎不吝嘴甜,出手绝不小气,归根到底也还是呵护女儿,只要谢家人对女儿好,做父母的还计较什么?
端杯挟菜,酒过三巡。突然,肖珍珠长吁短叹起来:崽不孝哇,就是媳不贤!
袁秋华的妹妹袁春花是肖琳的二嫂,也是她的二儿媳。亲家公谢清泉的侄女谢嘉妮,则是她的大儿媳。她当着袁秋华的面这样说,一棍子把两个儿媳都打倒,且当着袁秋华公公婆婆的面这样说,一竹篙把一船人都打倒。
母亲的话一说完,肖琳随即帮腔:袁家的人把不讲理当能耐呢!穷家小户出身,懂得行什么孝?额浅颧高,薄唇细眼,骨瘦肩削,眉心竖川,天生一副贫贱相,纵有富贵安泰,也载不住福禄哩!
这母女一唱一和,阴阳怪气的,明显是故意说给袁秋华听的,还不怀友善呢,既不怕袁秋华传话,也不怕袁春花不高兴。老实讲,对于袁春花的离家出走,俩人都猜疑是袁秋华背后出的馊主意。当得知袁秋华接收了袁春花,就好像证据确凿了。若是袁春花不走,便没有后来的烫伤事故,若是不发生意外,便没有肖琳回婆家的事件。胆小怕事的袁春花出趟远门,忽然就变得不顾虑重重了,话敢据理力争,事敢寸步不让,不怕得罪人。她俩都认为系列的变故,跟袁秋华的教唆脱不了干系。
若是袁春花仍旧逆来顺受,肖琳掂记的屋基,就不会被抵作医疗费,送给之前垫付医药费的小李子,建起裕华公司的办公大楼。公司有了配电梯的九层大楼,不必再继续租门店,底层是“百家福”超市,二楼是时装城,三楼是海鲜酒店,四楼是公司办公室,五楼是职工自住房,此上是对外出租的办公楼。最让她俩气愤的是五楼袁家父子住对门,姐妹住对门,每家白得一套商品房,就连张海滨也白得一套商品房。激愤不平冲震她俩的脑电波,眼里只看见房子,听不见“职工”,也听不清“自住”,更搞不懂她们是公司的职工,才有资格住公司的福利房,房子是公司的,她们只限于“暂时居住”,一旦离职,房子要退还。袁秋华负责超市,袁春花负责时装城,蓝火莲负责酒店,袁弟负责物流采购,袁母负责后勤,谢嘉妮是法律顾问,她们不仅是高管,还是小股东。当然,普通职工享受不到此福利,但公司包吃包住,三餐在酒店吃工作餐,外地的单身职工,住公司在凤栖村另租的集体宿舍,双职工在外租房,公司每月补贴一百元,本地职工每月补贴交通费五十元。
公司的日常运营,管理机制,她俩完全隔膜,始终只将屋基放在心上,从建楼的总资金来讲,屋基成本不及十分之一,每套自住房的市值也未到二十万。肖琳只看见俩个哥哥都搬走,都住进新房,却不知俩个哥哥都是躲避她,为了眼不见心不烦。肖琳心心念念,势在必得的屋基,就这样没了,她气泡泡都没捞到一个吹吹。反倒证实她以前吹的牛皮,破了,瘪了。自认为用娘家的屋基,两个哥哥都各换得一套商品房,惟独将她撇开,她愤怒得整夜睡不着觉,像个鬼样东游西走,越想越恨袁家姐妹,撕碎了她的脸面,砸烂了她的心气,尤其是积极撮合的袁秋华,从烫伤到治疗,再到出国整容,似乎每一步都被袁秋华暗中操控,一直走到屋基抵医药费为止。她从结果推测起因,认为袁秋华起谋取屋基建办公楼之心,早已垂涎三尺矣,久已伺机筹划矣,烫伤只不过是契机,让袁秋华抓牢机会达到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