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泉病重,作为亲家,袁秋华的父母前来看望。
袁家父母是坐小轿车来的。期时,袁焕轩早已由县党委办公室副主任,调任县委宣传副部长。
县党委办公室是权力中心,副主任虽说是副处级,却是个实职,位置是重点。宣传部副部长虽然也是副处级,但是个虚职。人事调整,职务变迁,组织部门看的是实职,硬杠杠,及实惠,软福利。虽说是平调,却是出了热门进了冷门,由油水跌入清水,从肥差变成苦差,由美事蜕成丑闻。
事出之因,只在于他无意间,撞见市委雷书记和县政办女主任宾馆幽会,败坏了俩人的兴致,破坏了俩人的好事。
这女人是靠着资色上位,在县城也不是秘密,和雷的长传短闻,几十年里就没间断过,谁都心知肚明。她原本只不过是雷雇的家用保姆,后来被招进县一招当客房服务员,继而调进政办当打字员,接下来转干,在机要科当干事,然后当副科长,再当科长。
雷当县委书记时,提拔她当县党委办副主任。雷任市委书记时,提拔她当县政办主任。按照惯例,党办,政办主任在下届,就是县处级领导的热门人选。雷调到省人大当主席之前,她的政办主任,已经连续当满两届了,年龄也到杠杠上,就将她安排到宣传部任一把手。
官大一级压死人,有这样的顶头上司,袁焕轩的憋屈可想而知。也许,正因为一把手无能,所以才要配备一个能干的副手,这样部门工作,才能确保正常有秩地运行,任务也能得以顺利完成。现如今虽然谢书记被提拔为市委书记,但他的年龄到线了,挨了一刀切,就没了创造机会的必要,况且里勾外联,上下活动,是他最鄙视的行为。
要说耽误的话,他再上一步的障碍,就是雷县长亲手设置的。雷县长行伍出身,没什么学问,却又好大喜功,擅玩两把刀,台上策划运作“假大空”事件,台下“权钱色”交际。尤其瞧不起知识分子,偏偏又不懂装懂,爱显摆,爱卖弄,无知无畏,爱耍学者,爱玩专家,对耍笔杆的白眼相向。
从八十年代起,谢书记和雷县长就有矛盾,不和是公开的,根本不算什么秘密。
袁焕轩的问题是谢书记一步到位帮他解决的,被大伙认定是谢书记的人,就连沉浮也绑架在一起,且是一辈子的事。谢书记是老牌名校大学生,随着国家“尊重知识,重视人才”的政策春风,他仕途顺风顺水,由镇党委书记,到副县长,再到常委副县长,有魄力还有才干,加上活动能力强,从县长,到县委书记,一路高升。袁焕轩一直紧跟在他身边,饱受他的悉心和关心栽培,什么提拔自然不是什么难事,进城到县委首脑机关也是一张调令下来,就在县委秘书科当了副秘长。
后来,谢书记去了邻县当县委书记,而后被直接上调到地委任秘书长,再而后,去了省内另一个地区任市长。谢书记鞭长莫及,袁焕轩的官场机遇就此改写。
九十年代初,雷县长挤走了谢书记,原想只等着扶正当书记,独占鳌头。但两次都未能通过民主测评。在同僚们看来,这人“比较粗鲁,做事霸道,作风蛮横,难打交道”,下属则感叹,“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雷没想到谢书记前脚调走,刘书记后脚就调来了,且是空降的省官。他没能被扶正,还是县长。心不甘情不愿的他,反过来就把气出在刘书记身上。他将人事与经济,两大实权部门紧握在手上,让本来分管这两个重要部门的部长成为了“摆设”,且工作中和刘书记百般不配合,在一些事上摩擦不断,越发纠结,不仅是互不支持,而是互相掣肘,互相拆台。
雷毕竟是县长,又掌握人事权,令袁焕轩在文化馆坐冷板凳,书生失意,真是小菜一碟,不值一提。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被人赏识是有条件的,有货可卖才有买货之人,肯下死功夫,努力积累学问是最起码的条件之一。货真实用也得遇见识货,且能出高价者,这人还必须处于急等着使用的状态。机缘巧合是至关重要的条件。那年月,人际关系说简单就非常简单,象阳光一样透明,说复杂就特别复杂,象阴沟一样黑暗。没有复杂关系的人,就只能耐心地等待简单的机会。
刘书记是从省城下来的,与雷县长毫无瓜葛。这人年轻气盛,道行还浅,颇有些学院派的自以为是,对从基层摸爬滚打自学成才的秘书不满意,干部不信任。仅半年,刘书记就去省城母校选了一个应届毕业生当秘书,从此两个书卷气十足的人,推出一系列超前的行动,建宾馆,宁可亏本钱也要搞工程,建县委大楼,宁可贷款也要维护形象,企业停产,政府代交,宁可贷款也要纳税,修街道,修河堤,宁可贷款也要出政绩,让全县三十多万人每人欠下数十万元债务。
最主要的政绩,就是让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在述职报告中脱了贫。
荒唐。滑稽。拍案惊奇。年轻一代与老一辈大大不同,特点就是琢磨上级领导,投其所好,且敢想敢为,追求虚功假绩,表现出顾上不顾下,不顾实际情况,完全不顾老百姓的死活。之所以能够顺利搞起来,就因为这样的领导太多了,所谓人多势众上下同心,官官相护老百姓就奈何不了,饿死了那么多老百姓,那么多老百姓却没能让一个领导饿死。荣誉装了一箱子,罪孽堆成一座山,自古官场都这样,一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