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留离开后,苏隐独自站在院中很久很久。
白日光线照进她眼睛,刺得她不禁眯眼。身侧忽然传来一道声音,突兀、温和、又邪肆般:“你就这样放她走了?”
苏隐回头
澜风亭里男子身量八尺,金袍乌冠。明明气度华贵不凡,偏偏在那双狭长凤眸的衬托下,显得有些邪戾是皇太子殿下殷锦。
“参……”
“你不用行礼。”
苏隐本想行礼,却被殷锦拦住。苏隐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手,声音微微清冽:“殿下,苏隐如今已经不是一国卦天师,不能不遵礼,不能逾矩。”
“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你遵给谁看?”殷锦凤眼一勾,一分戾气,三分邪肆,六分意味不明“你不适合像他们一样给别人行礼,你是楼兰子民,但你也是苏隐。”
“……谢殿下恩典。”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说这话就显得生分了。”殷锦不动声色描绘着苏隐的容颜,往下移,只稍一瞬,目光一变“你的手怎么回事?”
“没事。”
“什么叫没事?跟我走,我给你……”掌中细瘦的手忽然缩回去,殷锦一怔,但听见苏隐开口说道“这是我应得的。”
殷锦听见这话方才回神,微微眯眼,问:“你这是何意?”他顿了顿,换句话问“苏留和你说了什么?”
苏隐目光一滞,道:“她说活着,很痛苦。”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是我造就了她的痛苦。”
她说这句话时,眼睛里露出了几许茫然和痛楚。殷锦还未见过这么自恼的苏隐,目光里顿时划过令人惊心的深意,掩着不让人看见。
他顿了半晌,慢声道:“你不想说吗?”
苏隐摇摇头。
殷锦沉思,顷刻,慢声道:“那丫头一直是让你怎么不开心怎么来,她的话,你信三分就好,其它的,未必是真的。”
“是吗?”苏隐也不辩驳,只是垂下眸。过了会儿,她忽然问“殿下,先帝十八年,万圣花节那一晚我在何处?”
殷锦闻言,微微一愣。
虽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他还是仔仔细细回想,终于从繁杂的记忆里寻出一些讯息来。“我幼年一直在学习六艺,极少有时间去接触外界的事情。不过我听说那一天你回了一趟苏府,之后便和齐天师回了太虚宫。”
“后来呢?”苏隐问。
殷锦道:“后来我只听说苏家留儿在当夜失踪两日,回来后说是待在家里太无趣,所以偷偷溜出门去了。当时苏先生气得命她闭门思过,而你也没有什么反应。”
殷锦说到这里,若有所思
似乎苏家两姐妹就是从这一刻开始变了。苏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要当一名合格的卦天师,而苏留越来越极端妖媚,对苏隐也日渐憎恨。
莫非……
那一夜发生了什么?
苏隐闭上眼睛,长睫一颤一颤。
过去因,今日果。
今日果,过去因。
大千世界,众生命数,皆是因果轮回。报应。
“我不知道苏留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但是我知道,定然都是我亏欠苏留的。”苏隐的声声音很浅,并不哀伤,但是令人听着就觉得她在难过“但是苏留不要我的偿还,即便是我想救她,想对她好,想带她回家她也不要。”
“那她要什么?让你记着一辈子,在往后余生里记住你是怎么对不起她的?”殷锦嗤笑。
苏隐一顿。
她的反应在殷锦的意料之中,以苏留的性子,会说这样的话做这样的事并不奇怪。但是见苏隐这副模样,向来喜怒无常的殷锦还是忍不住杀意一放,利芒骇人。
殷锦偏了偏目光,将所有杀意全部收起来,目光聚深:看来他该好好查一查那一段过去了。
须臾。
他回神,凤目温和:“虽然我不知道苏留那丫头到底和你说了什么,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三分信足矣。”
闭眼,不忍。苏隐没有回答。
殷锦满腹子的狐狸心思折回,终还是没有用在她的身上。目光一偏,落在这座宅院里曲水流觞,文阁清客,是为帝城苏家。
“你喜欢这里吗?”他问。
苏隐眨眼闪过一道迷茫,回神,沉默,好一会儿才道:“殿下其实不用这么……”
“打住”殷锦打断她的话,凤目一挑“这可是由本殿下的私库出资,可不是国库,本殿下爱怎么用就怎么用。”
“……”苏隐哑然。
“你不必觉得有负担,我只是想着长公主迟早会回来,怎么着也不能委屈了她去。何况之前朝中那帮老不死的整日盯着我的钱,恨不得伸出他们的狐狸爪子抢了去。如今苏府建宅,拨钱赈灾,光这两样已经让本殿穷到离谱,正好国库虚空,本殿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从他们的狐狸洞里抢食了。”
“……”苏隐稍微迟疑,明亮的双眼望向殷锦。但见他的凤眼里满是算计和愉悦,道“殿下如果有需要,吩咐苏隐一声即可。”
光风骤然一掀。
正在此时,天际一排重影掠过帝城上空,其疾如风,气如虎是暗云千骑。那一排重影悬立虚空,浩风泱泱,气势磅礴,须臾,那千百影子一闪,归入帝城各个地方。
而主将殷宸则踏着虚空走来,只稍片刻,便站在院子地面上。
“三弟好威风。”殷锦凤目深深,意味不明。
“皇兄。”殷宸佩剑在手,衣冠肃正,他对着殷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