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深深,清风寒凉,一轮明月照映蔓草区。
“嘭!”
忽然一道身躯飞出去,再重重撞到地面。衣衫破损,发丝凌乱,穆阳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四周,尸体,腥味,血染一地青草。
分明此刻一身狼狈,目带猩红,穆阳却仍是笑面吟吟道:“千机楼主果然是变态的化身,若非有帝主在前,这天下第一人你当之无愧。虽然帝主远远不及你这么变态。”
君夙神情清微。
视线骤然一黑。
穆阳费力睁开眼睛:“你身上有伤。尽管你表面上不动声色,但是我闻得出来你身上的药味,甚至可以闻出当中的几味药材。”
“我是身上有伤。”
穆阳手骨一撑,忍着疼痛慢慢站起身来,脸上仍在笑:“若是你没受伤能不能强硬破开这十面埋伏阵?就像你破开千面搜杀阵一样。”
君夙不说话。
黑。
视线忽明忽暗。
穆阳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问:“阁下想不想升官发财愿意为我帝主效命?”
“我不愿意。”
“……真是遗憾,我想我终于明白太子殿下为什么非要除掉你了。”
这样的人。
若是不能为己用,只要杀了才会心安才没有后顾之忧。
穆阳紧紧握着剑,神志陷入疲软中他却犹不肯放弃。一步一步走近不远处的白衣人,一步一步像是透支了所有气力。
君夙挥挥手。
一道气劲霎时扑面而来,穆阳身躯再度如枯木般飞出去。
“嘭!”再次重重砸到地上。
疼。
全身的骨血都在疼,视线晕眩,穆阳咬紧牙关,一点一点地,一点一点地,又从地上爬起来。
“你走吧,我不和你动手。”
“我不会走,除非杀了你。”
“你杀不了我。”
“我知道。”
钻疼,模糊,青筋爆起,穆阳忽然道:“不知道阁下有没有看过自己杀人的样子,波澜未起,这是只有经历过大杀戮的人,才会在杀人的时候露出那样的漠不关心。”
穆阳步履维艰。
“我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君夙道。
“千机楼主又在搞笑了,我在你的身上并没有感受任何一丝一毫杀伐气息。所以你看,这是不是很矛盾?”
这一次君夙没有答话。
模糊中一道白影就在前方,穆阳又笑道:“我会一直从地上爬起来,直到杀死你为止。”挥剑,穆阳的身躯再次翻飞。
“嘭!”
真疼啊。
命悬一线,一脚踏入地狱,这一回任穆阳再如何挣扎都爬不起来了。
别沉睡,你的任务还没有完成。
穆阳。
黑。
意识渐渐模糊,死亡在逼近。
……
演化阴阳、游走五行之间。
苏隐轻轻巧巧踩进一个临界点,瞬间出现在十面埋伏阵中。
遍地尸骨,腥味扑鼻,而那劫数一身白衣席地而坐,神情清微。
“娘子。”看见苏隐,君夙依旧目光长远温柔。
原本的坚定在这一刻悉数动摇。
苏隐全身冰凉。
君夙定定看着她,忽然问:“娘子是来杀我的?”
僵硬,恐惧,手脚像是被死死扎在地里。
她说不出话来。
“娘子,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何要杀我。”
“娘子,我能否知道原因?”
苏隐哆嗦着唇,想说什么,但是声音生生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来。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君夙目光飘远,又收回来“娘子,我从不曾防备你,之前你为何不动手?”
苏隐手指紧攥。
--她若是之前就知道他不是在演戏而是真真正正信任她,恐怕早就下手了,何必走到如今两难之地?何必像现在这样惶恐?
君夙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匕首,胡桃色,广三寸,浅浅弯月形。偏生无鞘。
--这是苏隐那把羊角匕首。
“这是娘子那把头饰,之前一直觉着戴在娘子头上很好看。”君夙指尖擦过匕首。
苏隐身躯僵硬,动弹不得。
手指紧攥,指甲陷进掌心几乎要勾出血来。
君夙慢慢走近她。
忽然轻轻一笑。
“娘子这样紧张还打算怎么杀我?”他一指一指掰开她紧攥的指骨,将匕首送进她掌心。
伸手,轻轻碰着她的脸。
他说:“娘子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还说:“匕首就在娘子手里,娘子若真想杀了我就动手吧。”
恍惚游离。
鬼使神差。
苏隐再回神时就看见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匕首,而尖端正插入君夙的右胸膛。衣破,染血。那鲜红的颜色吓得她即刻松开了手,后退几步。
“你,为什么不躲开?”
“匕首是我放到娘子手里的。”他看着她,表情一如既往的长远。
不安,失落,惊惶。
多种不受控制的情绪席卷而来,几乎将她吞没。
“你当真不躲?”她问。
“当真。”
颤抖和恐慌。
她又一步一步地靠近他,握住匕首的手柄。
“我会杀了你。”
一寸一寸,一寸往里送。
她似乎听见了刺痛声。
他的旧伤在数十天前就发作,剧痛就像细细麻麻的蚂蚁噬咬骨髓一般一点一点席卷全身,而此刻竟然发作得比往常还要疼上几分。
“娘子,我一直在赌,赌你会不会对我心软。”他笑道:“可是我赌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