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走到软榻另一边坐下,接过小宫女递上来的参茶喝了一口:“谁敢小看这些外官?他们可都是当年父皇精挑细选,刻意培植的心腹之人作为天子,每日高坐朝堂,忙于处理朝政,又要抓稳握牢这锦绣江山,守住太平天下,便要靠无数这样忠心耿耿的外官这几个人多年辛劳,政绩尢为突出,去年年关入京述职,朕将他们留在京中,增晋京官之职。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勤勤恳恳为朝廷出力,守在偏远地方十几二十年,监控一方局势,实为不易。江淮知州史松茂,46岁,当年父皇钦点的状元郎,自二十四岁出仕至今,辗转大江南北任职,兼为暗使,为朝廷办过好几件大事……功劳与苦劳都有了,如今年岁上去,病弱丧妻,朕除了赏他一个闲职文官将养余年,思量着再赐他一门美满姻缘,全了皇家恩典。皇族待嫁公主、郡主多不合适,朕看庄玉兰这身份极好,她与母后有些亲戚关系,也算是皇亲了,懿旨赐嫁,双方都有面子,徐老夫人应无话可说——她该高兴才对,庄玉兰嫁给史松茂,那也是二品诰命至于素德,朕是说过没错,她爱嫁谁都可以,但只除了徐俊英儿子不知母后出于什么样的考虑,为何定要将她许给俊英?难道逼迫大臣休妻,迎娶公主,就不被朝野取笑?母后应该想得到,徐俊英一旦尚公主做了驸马,便要一心一意陪侍公主,不能掌兵权理军务,儿子如同突然间断了左臂右膀,怎么过?”
太后说:“俊英做了驸马,如何就不能做你的左臂右膀?你们自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不过是娶了素德,你便要防他?齐王你也不放心,如今连素德都信不过”
皇上冷笑一声:“母后这样想,多少让儿子寒心儿子有话,不能不说历朝历代,没有那样的先例——驸马可以掌权。素德与齐王,是朕胞弟胞妹,只要朕在位,便能保他们安泰一世,随他们如何荒唐,朕只当没看见,但若是太过份,犯的错危及社稷,关乎朕的皇位,朕,绝不轻饶”
太后一掌拍在紫木雕花矮几上,怒道:“绝不轻饶?你这是什么话?他们可都是哀家亲生的骨肉,你若敢伤了他们,哀家与你拼命”
皇上站起身,弯腰作揖:“母后息怒母后莫急这还什么事都没有呢,朕说的是假设朕还请母后莫忘了,朕也是母后亲生,若是齐王与素德合力谋了朕的天下,欲将朕置于死地,母后会否与他们拼命?”
太后闻言,惊怔之间见皇上抬起头,面带忧虑,神情悲苦,就像小时候被先皇问及功课,一时答不上来,被先皇责斥,罚在静室独处时那般。太后不由得心中一软,眼睛又红了,只有她才知道当年他们母子的日子过得如何艰难,后宫嫔妃众多,美女如云,先皇大多宠爱年轻靓丽的新人,她生了大皇子之后,只能靠着先皇来探视皇子时才得见圣颜,那时为着让大皇子能够多得先皇疼,将圣哲经史背得滚瓜烂熟,果然先皇看重长子,五岁便封了太子,她终于一步一步爬上皇后宝座,却更加不能安心,宫帏争斗无处不在,妃子们陆续生下皇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可爱,偏偏太子越长大越调皮,被先皇责斥最多,她整天提心吊胆,一边用尽心机与争宠的妃嫔们斗,一边母鸡护雏般围着儿子转,当年她抱着受委屈的太子,母子一起抱头哭过多少回,她数都数不清……
太后长叹一声,哑声道:“哀家是老了,再也顾不得你们自己生养的儿女,手心手背连着心肝,哀家一样疼爱。兄弟缘份来之不易,你们若不能和睦相处,哀家死不瞑目,日后去到天上,也无颜见先皇……”
她拿起帕子拭泪,皇上走近来说道:“都是儿子的错母后辛苦了这么多年,该安心享清福了,儿子却总让母后操心难过……母后不必想太多,儿子岂有不懂骨肉亲情珍贵?自小如何对待弟弟妹妹,母后是看见的,儿子长大了,可对母后和弟妹的心,不想改变”
太后拭干眼泪,点了点头,对皇上说:“近日总感心悸气短,肩背酸痛,头晕病又犯了,眼力差,看得不远,做什么事都力不从心,顾头顾不到尾,哀家以后少管你们的事了,有一口吃一口,过自己的安稳日子罢”
皇上忙伸出手替她揉肩膀:“是昨日累着母后了,抱着皇孙大半天,儿子给您揉揉等会召张靖云来诊看,再另配一副药丸子吃吃吧?”
太后微笑着,很享受地说:“这按揉肩膀,还是我的宇儿做得好宝儿手太重,素德没耐性,反而揉得我难受,这两个冤家……你说那张靖云不错吧?靖国公的长子,虽说小时候闹了那一着,到底是要他来承袭爵位才好,长得清秀不俗啊,我让他去给素德诊过脉,为何素德却看不上他?”
皇上苦笑了一下:刚才还说不管素德婚事,一听到张靖云的名字又动了心思,太后还真是闲住。张靖云尚公主皇上倒没意见,张靖云品貌身世无可挑剔,更兼医术高超,有一身不外露的武功,做他妹夫当然好,可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啊,张靖云也是好友,心高气傲,素德虽贵为公主,他可不一定会看得上眼,不然他怎么会三番两次为素德诊脉时,不理会自己给他下的禁令,非要戴着面具。
“这个儿子也不知道,大概是张靖云性子太冷清吧,沉默寡言,素德不喜欢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