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官佚明文规定,七品官员着浅绿官袍,不饰金玉条纹。此时换上那身浅绿官衣的费俊衣着虽略显寒酸,可居高升堂的气度英气却丝毫不亚于那些衣上绣着雁鹘的封疆大吏。
男人正襟危坐,浓眉紧结,等到将下方众人一一看过之后,自带威严气度的男人这才开口淡然道:“诸位也是知道,那落霞山为患多年,一直缴而无功。其中缘由也无须本大人再次赘言,只是此次剿匪,衙署长吏并州郡刺史多参与谋划,若是效果与往常一致,其中利害恐怕本大人不多说,诸位扎根此地多年,也应该明白其中意味。”
费俊脸色陡然一变,伸出一手抄起放在桌角的惊堂黑木,猛地对着那张檀香黑木打造的长案使劲一拍,堂下的众多捕快衙役这才在心中明白,原来,这一次这个一向被他们敷衍轻视的县令大人认真起来竟是让人如此的吃不消。
“张师爷,将衙署幕僚所拟策略示之于众……”男人朱唇轻启,将胸中韬略一一明示于众。
只是说道最后,兵锋所指,大军上山路径,后勤辎重都已一一拿捏妥当,可那个领军之人依旧是云里雾里,未曾显出身来。
就连以往剿匪被费俊倚为心腹的张都尉,张折戟都未曾上前接过男人案旁放着的那一纸战书。
费俊气定神闲,迟迟不下封命。直等得日上三竿,一袭黑衣的高大身影持剑上殿之后,费俊这才笑着站起身来,将那纸被众人眼馋无比的一纸战书递到了男人的手上。
刘金刚眼神炙热,不过脸上依旧未曾表象太多,只是拿着那只浅墨疏毫定身于侧,只等那个穿着浅绿官袍的身影发令剿匪。
张师爷站在费俊身侧,手拿着一柄细长宝剑,时而侧目抬头,至于焦点自然是初出茅庐便已深得费俊恩宠的刘金刚。
张师爷目光犹有愤愤,可碍于费俊几番剿匪而不功成,矮胖的男人此时自然是收敛许多。即使有再多的不甘,此时的他也只能低下脑袋,等着那个摸不清究竟的男人提剑上马搏功名。
同样不甘的还有衙署主簙龚敛,老人本已是六十多岁的高龄,已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可碍于楚国上下形势,中原腹地都是十室九空,更何况在南北两端沟壑盘结的各大军镇更是文武不备,以至于州府郡县之中也时有空缺,若是逢着年富力强的刺史长吏还好,如是逢着刺史大人也是年老体衰,那所空缺之职自然空下职能全然不顾。不说是费俊这直插边塞的祈安县,就是处于陇海郡腹地的梅屏、扶风、定远诸多县治之所也时常有长吏空缺,管中窥豹,小中见大,由此可见只剩下了空壳子的大楚是何等的独木难支。
龚敛德高望重,又加之老人身在祈安县中的一等门第龚家之中,在这祈安县内虽然只任主簙一职,可其声势名望较之费俊这个由北入南的士子书生而言,反而还要隐隐压过一头。
眼见龚敛迈步上堂,与其盘根错节的胥吏官员自然是如见救星。若不是碍于费俊这个知县大人的情面,恐怕不少出于龚敛门下的弟子门生就要上前搀扶,以示尊重。
老人一步一顿,脚步踌躇,直走到堂下,眯眼见过了费俊,老人这才堂堂说道:“这地方不是老夫所立的位置,不知大人几时占据了这方地面。难不成是老朽行将就木,大人以为现在便可取而代之。”
龚敛皮笑肉不笑,望着坐在高堂上的英伟男人悠悠开口。
费俊仍是作壁上观,只是不经意的瞥了眼张折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