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俊拧起秀眉,瞄了瞄刘渊腰间悬挂的那柄长刀,他正声道:“刘将军,费某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想要先问你一个问题?”
男人眼神锋锐,眉头上皱,配着远处飘零的落木萧萧,满身fēng_liú的儒雅男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然多了几分不同以往的肃杀意味。
刘渊点头不语,收敛起了脸上那副玩笑表情。他一手死死地拖住那柄新配给的北方制式军刀,一手插在腰间,只等费俊下文。
费俊沉吟踌躇,似在思索。直等到时而拂过地面的秋风卷下了一层层落木飞旋,甚至连带着男人脚下穿着的那双新换布鞋也被层层的黄叶包裹一团之后,被秋风点起愁思的男人这才不急不慌的开口说道:“敢问刘将军,我等楚国士子经危难,历险阻,几十年忧而发奋,苦读诗书万卷,行得百里河山如簇,所为者何。”男人低着眼睑,拖住了一片刚好落下的黄叶。
刘渊不曾料到还未叙旧完毕的费俊会有此一问,他皱了皱眉头,以期缓解现在那种让他微觉不适的肃穆。可愈是冥思苦想,整个人转动的思绪却越发的苦涩莫名。
若是他刘渊有拔刀斩不平的魄力,又如何做得上果毅都尉。若是他刘渊没有拔刀斩不平的魄力,刘渊又如何会千里赴南疆,去趟这么一趟稍有不慎便会失足沉没的苦水。前后想来,除却那玄之又玄的“命运”二字,刘渊真不知当做何解。
刘渊依然缄默如故。不过男人腰间挂着的那柄长刀此时却已逐渐止不住的轰鸣。就像被千钧力道击打刀身,被万丈雷鸣刺破苍穹。
他转过身子,按住刀柄,踩了踩脚下的层层枯叶。
“刘将军,费俊现在总是喜欢想一些过去的事情。虽然不乏幼时的追蝶走蜂,可更多的却是当初坐在墙角,听着先生的珠圆玉润,听着先生所讲的道义文章。”男人幽声长叹,他纤细的手指陡然松开,以至于那片刚刚才被男人抓住的凋零黄叶又落在了尘土之中,再不掀起丝毫波澜。
费俊展颜一笑,转过身子,伸出一手搭在刘渊的肩上,哈哈笑道:“我想先生所言的道义二字,无非也就是循规守矩之外加上一点书生意气,加上一点仁德之心。身为匹夫要有乐忧天下的志向;身在庙堂便应该去为天下的百姓争一个太平世道,去为这天下的士子打开那扇被世家大族死死紧闭的龙门……”
“费俊,住口!这些话,你我都说不得!”刘渊有些气愤,他猛然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刀,狠狠的摔在了地面。
刘渊五指握拳,长刀轰鸣。
等到一身青衣的儒雅男人重新转过身子,显得比之费俊魁梧几分的甲胄男人才沉声道:“费俊,有些话,王说得,你说不得;庙堂说得,你同样也说不得。我刘某不管你费俊是如何的腹有良谋,如何的满腹经纶。刘渊都想让你明白一句话,君子固守穷时,当乐安天命。”男人重新捡起那柄制式的北地军刀,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都说我北地男儿悍勇冠绝天下。可如今,这北地的烽烟却早已在费俊的心中忘了。”费俊神色哀伤,一脚狠狠的踩在了地面。
“费大人,等到时机一到,自然有你费大人发挥这满腹才华的机会,若是不到,该藏着掖着,就藏着掖着。安心的打理好这方寸之地,才是你费俊当下的要务之机。”等到漫天飘下的黄叶被偶然过路的秋风卷做一团,男人才打趣说道:“不知哪桩买卖,竟让知县大人不顾你我之间的军政两隔。”
费俊回答道:“落霞山上的悍匪。”
男人转过身来,看着踌躇不定的刘渊,只等他下定决心。
等到又有一阵狂风吹过地面,刮起漫天的枯黄,刘渊才终于点了点头。
男人抽刀回鞘,望了望从北飞到南的一行孤雁,目中显出神思千万。
……
刘金刚与张折戟继续引队上走,只是现在的官军已没了初时的豪气勃发,也没了刚来的畏缩不前,夹杂在两种情绪之间的军士就这么牵着洒满了鲜红的马匹,随着两人往上上山而来。
由于官军与悍匪于落霞山腹展开了殊死的对决,虽然取得了尽歼敌军不菲的成绩,可官军的结果比之悍匪也是一般无二。来时的军士三列被分成了两列,甚至每列军士较之初时的三列也少了两手之数,此时拔阵上前,兵强马壮的行军士卒不觉之间已然多了几分枯槁衰弱,此时看来,哪像是得胜的归来之师,反而像是刚从战场上溃败而下的丧气之卒。
刘金刚变化不大,依旧是一副不慌不忙的神色,骑在那匹陪他浴血的马匹之上,瞧着倒是多了几分不同前时杀机毕露的稳重从容。
依照刘金刚张折戟的调拨部署,官军应该是由东面摸上山崖,保留精锐士卒,一鼓作气端掉山寨的匪首叶垂阳并贾和。正所谓擒贼先擒王,只要将叶垂阳并贾和斩杀,两伙匪寇无论是何等的兵锋强健,只要去其筋骨,那么枝节都是大同小异,也无甚难处。可不料横插直切之下,换来的竟是眼前这般棘手的局面。不仅原来部署被匪寇打乱了阵脚,就连那股子锋锐士气随着战场的形势变化也逐渐显出了衰败低落。虽然军士一致,可其中变化态度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夫战者,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无外乎也是此理。
张折戟领军许久,在刘金刚未曾被费俊调入衙署之时,张折戟就是这伙官军之中的核心人物。就算刘金刚如今已成费俊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