偎翠怯生生战立一旁,明媚双眼上下挪动,细细瞧着那首小词。不过来回几遍,她那双愁绪内敛的星眸陡然现出星河风光,喜悦浮于脸上。
“先生此词倒是有些抑郁生愁。不过词中气象流转,已显fēng_liú。些许小愁掺杂其中,虽则有自怨自艾,伤感颇多之嫌。但以卿相自诩,浅斟低唱收尾,通篇下来,倒也无伤大雅。反而更是将先生狂倨显于纸背。”偎翠神色开怀,与先前畏怯判若两人。她明眸流转,澄然有光。
写出词篇的落魄书生却并不理会佳人赞赏,他大醉倒地,鼾声阵阵,此时哪还能言其他。书生侧身而卧,足踝抵地。
“转手之间笔下fēng_liú,字里行间如透明窗。虽则有些狂傲自诩,字字生愁,可词中风光已然千万,实为委婉佳作。”王知然神色开怀,对呼呼大睡的醉酒书生另眼相待。心中已然多了几分结交之念。
不等须发皆白的老翁一步踏出,满面醺然醉意的知县大人费俊此时倒是抢先走出一步,拦在了王知然身前,对醉酒汉子莞尔。
朱昌峰面色阴沉,显然极为不快。自己只是横插一脚,为逗这落魄书生乐呵乐呵何曾料到会带来这么个结局。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笔下文章。虽然我朱某只是一介匹夫,但也颇知信誉两字。既然我有言在先,这十两银子就当在下替先生结的桌椅钱。”朱昌峰一步后走,阴沉目光扫过横卧都不得体的读书人几眼,不甘的退到了几人身后。
他忽然再次抬起头来,看着一脸喜悦的明眸女子,胸中又陡然升起腾腾怒火:“不过,你这小婊子是老子花费大价钱所得。要是唱不好先生写的这篇词曲。那后果,自己好生掂量。”
汉子冷哼一声,身退幕后。
知县大人费俊独立一旁,冷眼而观。他昏沉的头脑被这冷风吹得许久,此时也已经醒了大半。听着朱昌峰咄咄逼人的言语,饶是一向冷静处事的知县大人费俊也暗自捏了捏手脚。
“我费俊身为一县父母官,岂能见不平而歌不平。”
偎翠悄声而立,对这个不过第一次见面的书生忽然就生了几分结交友好之念。她秀眉轻挑,脸上悄然升起红云一抹。不等她再次言语,面色阴沉的男人已经按耐不住,神色愤然。
“偎翠,你给老子唱。”朱昌峰色厉内冉,就要发作。
容颜姣好的女子猛然一震,她绣裙婉转,脚踏碎步逶迤而出。还未接近朱昌峰,喜悦阵阵的小脸已是花容失色,一片雪白。她衣袖稍垂,发首轻低,战战兢兢的坐在朱昌峰离开的长椅上,伸手接过了那价值千金的胡琴。
朱昌峰眯眼斜卧,手指轻扣椅首,显然只待佳人抚琴。
长弦稍动,前奏已起。
她秀指轻挑,怔然有声。不过是短短一瞬,哀婉伤感的曲调已从她纤细手指之间缓缓流出,声响四方。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窃窃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谈,大珠小珠落玉盘。虽则是伤感低吟之曲,此时已然弦动如云,势堪摧城。”王知然抚须轻叹,神色赞赏。
偎翠神色哀泣,念起自己过往点滴,陡然万千愁思压住心头。她指尖悄变,不在以小指挑弦而动。而是以中指蓄力期间,斜挑横抹,胡琴剧震。
女子且弹且唱,神难自抑。
“初听不识曲中意,再听已是曲中人。”昏昏大睡的潘志军不知何时睁开眸子,他手肘撑地,面色通红,就要挣扎爬起,可醉意萦绕,驱之不散。只得再次挣扎起身,如此往复多此,落魄书生只能抓起身边的一支毛笔,对着偎翠痴痴而望,好似高山流水只待知音。
偎翠轻声软语,自歌自奏。等到她唱道“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幸得意中人,堪寻访。”时,女子一双妙目已是泪光盈盈,含而不落。她面容悲戚,身体几欲倾倒。不等再次抚琴,铛的一声,价值千金的北国胡琴应声而断。
“烟花巷陌,草长莺飞。绿柳有荫,月下自惶。”
赵晴柔站在一旁,死死的抓紧了垂下的衣摆,她忽然转身看向少年,轻声道:“李知宇,会不会有一天我也会这么难过?会不会有一天我也月下独酌,望影成三”
少年沉声不答,神情迷惑。等到少女重新转过身子望向抚琴的女子时,少年紧捏衣摆,缓缓摇头。
“怎么会?我李知宇怎么会让你一人对月成三,顾影自怜。”少年摇头。
费俊神色欣慰,看着站起身来的落魄书生自有笑意。
铛的一声大响,将众人或是迷醉或是轻叹的愁思陡然拉到了现实。或有人神色错愕,或有人窃笑私语。
尤其是那个泪光盈盈的女子顿时呆立。惶恐畏惧不安皆有。
潘志军面色昏昏,脚步踉跄。他初听此声只以为是他处声响,也不是太过挂怀。可等到不闻琴声响起之时,才陡明究竟。不等自己寻声而过,一只粗壮手臂却已经横着摆放到了书生面前。
“笔下温柔,美玉佳人。自是书生fēng_liú,才子诗情。可我朱某一介武夫,自然听不懂什么依约丹青屏障,堪寻访。不过武夫有武夫的道理,自然也有独属于我的fēng_liú。”他猥琐一笑,身体后转,不等惶恐不安的女子收敛心神,已将她满头青丝握在手心。
男人狞笑夸张。
“求你,放手……”偎翠言语含糊,与之前抚琴独唱咿呀软语的青涩动人判若两人。
朱昌峰不依不饶,畅快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