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碧有点无奈地放下碗,拍了拍路姨娘的肩膀。
路姨娘的确是一心为了许二姑娘的,听说是要让她去冲喜,跑去许夫人那里跪求了半日。无奈许夫人铁了心不松口,路姨娘也没了法子,怕二姑娘不知就里便吃亏,只好先来告诉许二姑娘。
原是想着一人计短两人计长,谁知道许二姑娘平素那么懦弱的人,这次倒有了雷霆手段,直接就上了吊,倒把路姨娘悔得无可如何。听说许二姑娘刚被救下来没了气的那段时间,路姨娘跑去自己供的佛像面前许愿,说是此后就吃长素,再不沾半点荤腥,这才把许二姑娘求了回来。
只不过,回来的已经不是许二姑娘了。
路姨娘泪如雨下,充分让许碧领略了“女人是水做的”的真理:“可你也不能就这么狠心扔下姨娘就去了——不管怎样,还有老爷呢。这婚姻大事,既然当初是定了大姑娘,哪能这样轻易就变卦的。夫人不肯,可老爷跟沈家老爷这许多年的交情,定然是不会让夫人胡来的。”
老爷?许翰林?
许碧回忆了一下这翰林府的男主人,不由得在心里摇了摇头。据说二姑娘的生母杨姨娘当初是挺得宠的,但许翰林是那种很典型的古代男人,不会搞什么宠妾灭妻的那一套。更何况,就看这位二姑娘的生活环境,就知道纵然杨姨娘得过宠,这份儿宠爱也并没有爱屋及乌到她身上来。否则,陈氏怎么敢就这么明晃晃地搞姊妹易嫁呢?
而且,许碧又不是对古代一无所知,这年头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尤其是她这样的庶女,亲事全都捏在嫡母手里,倘若这次她拒了冲喜,让许大姑娘嫁了过去,万一许大姑娘守了寡,那陈氏迁怒起来,又会给她找门什么样的亲事呢?
许碧在心里叹口气,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手。其实她完全不用半夜了还爬起来照镜子,只消看看自己这两只小手,这副小身板儿,就知道什么叫不能自主了。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打出生到现在几乎都是在后院里过的,让她如何与嫡母对抗?要想抗拒冲喜的命运,大概也只剩下自尽了。
当然,许碧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人死过一回,才会更知道生的可贵。难得她比别人多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那是绝不会自己找死的。冲喜是吗?就算是做寡妇,也未必就不能活了。而且她那位“未婚夫”不是还没死呢吗?就算真想上吊,等他死了再吊,还能得个贞烈的评价呢。
路姨娘却是还抱着一丝希望:“老爷刚才已经回来了,这会儿正跟夫人在屋里说话,姨娘已经叫人去打听了……”说不定,老爷能说服夫人呢。
许碧再次叹了口气,又把碗端起来,她还是先把藕粉趁热喝了吧。反正成不成的,明天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