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良圃怒道:“那时家中只有瑶儿,不是说她还是说谁?何况沈家大郎是嫡长子,我自然也要以嫡女相配。”
当时许良圃外放西北,家中老母体弱,妻子要上奉婆母下抚yòu_nǚ,不能随行。本来所纳的妾室杨氏该随行侍候,可杨氏进门后颇为得宠,陈氏怕她去了西北当真先生下长子,便也寻了个借口将她留在家中。
谁知许良圃才一动身,杨氏便查出了身孕,陈氏心中忌惮,便将这消息先瞒了下来。后来杨氏生下一女,陈氏这才松了口气,只那会儿西北已经打了起来,来往消息不便,是以许良圃与沈文约为儿女亲家之时,还不知自己已经有了两个女儿。
此事,陈氏早就在心里盘算过了,立时便道:“那会儿碧姐儿已经出世,她生下来就没娘,我自是将她记在名下,如此也是嫡出,跟我亲生的没甚两样。”
许良圃冷笑道:“碧姐儿从出生就记在你名下?我怎的不知?”
这自然是假话。陈氏的脸也不由得红了一红,强辩道:“碧姐儿打小也是跟着瑶儿珠儿一起读书学针线,姊妹三个都是一样的……”公中的例自然是一样的,至于陈氏贴补自己女儿的那一份,许碧自然就捞不到了。
许良圃连声冷笑,陈氏自己也觉说不下去,索性又用帕子把脸一掩,哭道:“我还不是为了老爷的前程着想。皇上才登基,头一回选秀,咱家瑶儿人才年纪皆合适,对外头又从不曾说过定了亲事,这会儿突然又跳出一门亲事来,说不得便有人疑心老爷是不肯让女儿进宫……”
她一边说,一边从指缝里偷窥许良圃的神情,续道:“更何况,若是跟别家定亲也就罢了,偏是沈家……”
许良圃额头上青筋一跳,斥道:“胡说!跟沈家定亲又怎样?沈兄是从二品的大将军,自先帝时起便战功累累,深得重用,谁人不知?你休要胡说……”
他虽然说得硬气,但陈氏与他夫妻多年,焉能看不出他的心虚?遂放低了声音道:“那可是先帝的时候,如今——”如今已经是新帝了,“皇上怕还是忌惮着端王当初的事,若非如此,又怎么会从西北调去了江浙……”
这一句话算是戳到了许良圃心窝子里,他额头上青筋乱跳,却没有说话。
说起来沈许两家,当初虽建功于同时,后头的路却是大不相同。
沈文自升职之后,屡立战功,十余年过去,竟是统帅西北十万大军,乃独当一面的封疆大吏。而许良圃运气却是不好,才立了功劳升迁上去,便遇着老母过世丁忧三年,待出了丧,当年的功劳早就被上头忘到脑后,单是起复就费了许多工夫,时至今日,才不过是个五品翰林,说着清贵,却是个闲差。
许良圃读多了书,难免有几分傲气,仕途不得意时只怕人让人觉得他攀附,故而从不曾在外头提起这门亲事,直到他升了侍读学士,许瑶也将及笄,才着人往西北送了封信,商议成亲之事。
沈家那边倒是并无悔婚之意,只是西北离京城太远,这单是信件来回一趟就要小半个月,还没等商议出个所以然来,宫里先帝就崩了,而新帝登基不过数月,就以西北已定东南不宁为借口,一纸诏书把沈家父子调离西北,放到江浙去了。
没错,这调的正是沈家父子二人。这些年不但沈文是手握十万大军的镇边将军,便是其长子沈云殊,也在军中赫赫有名,年方二十便已经能统领前军,骁勇善战。父子二人,将西北打造得铁桶也似,北狄数次进犯都大败而归,近年来也只敢小小骚扰,竟不敢再大举入侵了。
按说西北安宁,新帝将沈家父子调去江浙,似乎也是人尽其才,乃是倚重之举。但事实上,西北乃是马战步战,而江浙则是海盗倭寇猖獗,以水战为先,两者可说是天差地别。沈家父子多年驻守西北,马背之上自然威风凛凛,可若到了水中船上——北人南调,水土尚且不服,何况战乎?
更何况,沈家在西北经营多年,江浙却是新地,沈家父子单枪匹马到了那边军中,可还能如在西北军中一般一呼百应?这一纸诏书与其说是看重,倒不如说是忌惮沈家父子在西北军中的势力,是要将他们的臂膀斩断,再连根拔起了。
朝堂之中皆是精明人物,如何看不出这诏书后头的算计?果然沈家父子到了江浙军中便吃过几场败仗,上月更是被倭寇偷袭,连沈家大郎都中了暗箭,重伤在床。宫里头已经派了御医过去,至今还没消息呢。
两家姻亲,利益相关,许良圃自是对此事十分关切。偏前些日子他跟着掌院学士去巡视考场,不在京城,这才回来,尚未来得及打听沈云殊伤势究竟如此,就听说妻子将嫡长女的名字报去应选,又将庶女许碧应了与沈家的亲事。
若说应选之事,又何止陈氏意动。新帝年富力强,尚无所出,此时送女入宫,但有儿女,前程便是大好,若不是新帝诏令只在五品及以上官员家嫡女中择选,恐怕想要参选的人会挤破了头。
“可,可这亲事……”许良圃心中百转千回,勉强说了一句,“以庶充嫡,只怕沈家不肯……”
“沈家如今只求速速成亲,哪里会不肯。”陈氏听许良圃意动,心下一喜,顿时脱口而出,“说是成亲,其实便是冲喜,老爷肯嫁一个女儿过去,已然是重诺之举了,若不然,这京城里头门当户对的人家,谁肯把女儿嫁了去?”
此次江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