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散去,徐础与鲍敦巡营,重新安排守卫事宜,以保证一切妥当。
徐础担心消息传开之后,引发城内骚乱,让鲍敦回城安抚,自己留镇城外营地。
孟僧伦跪在徐础帐前,一动不动,几名七族将领站在附近小声交谈,见到大都督立刻闭嘴。
徐础径直入帐。
宋星裁跟进来,拱手道:“孟将军虽有不请之罪,却是为大都督免除后患,不赏就是了,没必要……”
徐础问道:“宋将军以为吴军能打败官兵吗?”
“咱们刚刚胜过一场,大家士气正旺,至少有七八分胜算。”
“夜袭乃是奇计,两军并未交锋,明日若是与大队官兵以硬碰硬,胜算几何?”
宋星裁只得承认,“胜算不大。”
“吴军立足未稳,且又大敌当前,胜算全无,孟僧伦却在此时杀戮将领,令小姓十营惊疑不定,功过可得抵消?”
宋星裁低头不语。
“合则强,分则弱,这个道理你们还是不明白。”
“万一不幸,大都督死于小姓头目之手,吴军必然离散,那才是‘分则弱’啊。”
“事有轻重缓急,赏罚必须分明,小姓十营人数众多,乃是吴军主力,眼下只可拉拢,不可令其生疑。至于杀我之心,人人都可能有,若是不分青红皂白全都除掉,我帐下还能剩几个人?”
“孟将军与我肯定会是剩下的人,但我明白大都督的意思。”宋星裁拱手,“七族连心,一人有罪,所有人担责,我愿交出此次所得奖赏,不为赎罪,唯表惭愧。”
“明天再说。”徐础身上疼痛,心里疲惫,不想再纠缠。
宋星裁告退。
徐础坐在床上,自立时的满腔热血第一次稍稍冷却,但他无意认输,喃喃道:“总有办法,总有办法……”
“是啊,会有办法。”一个声音道。
徐础吓了一跳,伸手拔刀,“你、你怎么在这里?”
周律从角落里走出来,帐中只点着一盏小油灯,十分昏暗,他站在阴影里,竟然没人发现,“大都督让人带我来的,记得吗?”
孟僧伦制造了一场意外,所有人都被吸引过去,将周律给忘了。
“啊,你坐下吧。”
周律拉来一只小凳,远远地坐下,双腿并拢,一脸谄笑。
唐为天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他此前出营去打探敌情,刚刚回来,“官兵没动静。这小子是官兵俘虏,怎么能留在这里?我把他带走。”
周律一脸恳切地看向徐础。
“留下他,你先去休息吧。”
“可他要是想暗杀大都督呢?”
周律一个劲儿地摇头否认,徐础道:“不怕,他打不过我。”
“好吧。”唐为天走出帐篷,没去休息,而是站在外面守卫着。
面对周律,徐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打个哈欠,“你不会趁我睡觉的时候动手吧?”
“不会不会,我哪敢啊。”周律马上道。
徐础脱掉靴子,合衣躺下,怎么也睡不着,对孟僧伦既愤怒又不忍。
油灯灭了,帐中一片黑暗,周律坐在小凳上,仍不敢动。
“这里是军营,你随便找个地方躺下吧。”徐础道。
“我还好,不累,也不困。”周律长出一口气,好像得到特赦似的,沉默一会,他道:“大都督……以后是要做皇帝吧?”
“我不能吗?”
“能,当然能,如今谁都能做皇帝,大都督尤其能,我们周家愿保大都督。”
徐础笑了一声,东阳侯是员老将,但不会保他,至于周律,没什么用处。
周律颠三倒四地表忠心,徐础没听,在想其他枭雄遇到孟僧伦这种人该如何处置:薛六甲肯定是抡起棍棒一通乱打,打完之后跟没事人一样,该喝酒喝酒,该说笑说笑;沈耽……大概是表面上愤怒并定罪,然后暗地让孟僧伦逃走;马维很可能会杀死孟僧伦以安军心;宁抱关——徐础想来想去,觉得在宁抱关营中,根本不会出这种事。
“……管将军是大将军旧部,对你们楼家……”周律还在唠叨。
“你说什么?”
“啊?”
“你说到管将军?”
“对啊,官兵统帅是管长龄管将军,若是知道这边的大都督是十七公子,没准就不用打了。”
打肯定是要打的,但徐础想出一个主意,不用以硬碰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