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言之越想越不对,他这趟进城,本意是要为公子解决麻烦,结果却带回一个麻烦——他用不着知晓太多内情,只看芳德郡主出城的方式,就知道这是一个大麻烦。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郡主小心些,别从马上摔下来……”
张释清跳下马,“前面不就是徐础每天挑水的地方吗?我认得路,可以自己走,请昌将军骑马绕回前面去吧,免得令人生疑。”
“郡主考虑得周全。”昌言之也觉得应当如此,至少要让哨所的官兵看到自己。
“昌将军要看着我上山吗?放心,这条路我走过许多次了。”张释清笑道。
昌言之干笑两声,“请郡主恕我无礼,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公子如今不比从前,无权无势、无兵无将,连冀州的一名校尉都惹不起,更不必说贺荣部蛮王。郡主信守原配夫君,不愿远嫁他人,我十分敬佩,但是……”
“我不愿嫁给蛮王,可不是因为徐础,一是我不喜欢塞外,二是受不得小蛮女的兴灾乐祸,她肯定要让自家人报复我!”
“郡主出身皇室,代表两国联姻,不是一名蛮女能够诋毁的,她在邺城受到优待,郡主在塞外也必能得到同样的地位。”
张释清微一皱眉,“你是在劝我嫁给蛮王吗?”
“我的意思是……郡主可以自己决定要嫁给谁,但是思过谷并非最好的藏身之所,田匠与冯夫人此举颇为不妥……”
张释清听懂了,笑道:“昌将军怕我给思过谷带来危险?”
“郡主这些天也该看出来了,公子下定决心不问世事,真的帮不上忙,即便想帮,也是有心无力。”
张释清被浇一盆冷水,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傲然道:“昌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是来乞求帮助的,更不会连累他人,在谷里暂住一两天,自会另寻去处,不让邺城得知。”
昌言之觉得自己的话说得有些重,退后拱手道:“在下惶恐,绝无逐客之意。”
“昌将军忠心护主,并无不妥。你去吧,剩下的这段路我自己走。”
“请郡主小心。”昌言之牵马回到大道上,从正门入谷,虽然同情郡主的遭遇,但是并不后悔自己说的那些话,事实如此,总得有人开诚布公。
另一头,张释清有脱下鞋子,趟行小溪,到了对岸,抬头望着曲折的山径,心中意兴阑珊,又赤足回到溪水中,看向荒野,却连来时的路都已辨认不出来。
进退不得,张释清想得头痛,干脆不想,将鞋子放到岸边的石头上,逆着溪流行走,很快被水中的小鱼吸引,到处翻石头,心情逐渐好起来,将一切苦恼都抛在后头。
花了小半个时辰,张释清溅了一身水渍,好不容易捉到几条小鱼,又都放回水中,慢慢往回走,终归还得面对那些令她烦恼的事情。
远远地,她看到了徐础。
徐础正站在岸边,守着两只木桶与扁担,也正在看她。
张释清感到一阵委屈,但是不想显露出来,慢慢行走,东张西望,像是还在寻找水中的小鱼。
“你回来多久了?”徐础大声问。
“一小会。”张释清弯腰去掀一块石头,头也不抬地回道。
“怎么不进谷?”
张释清走到近处,终于抬头看过来,“我只是路过。”
“路过?你要去哪?”
“这不正在想嘛。江东不错,虽然有宁抱关作乱,至少那里还有皇帝。你借我一匹马,我立刻就走。”
徐础手里提着两只绣鞋,“先上岸再说。”
张释清不太情愿地上岸,坐在两人常用的石头上,抬起双脚晾晒,瞥了一眼水桶,“桶里没水。”
“嗯,溪水都被搅混了。”
张释清眼圈一红,泪珠险些夺眶而出,强行忍住,冷冷地说:“你也埋怨我招惹麻烦?那就将我送回城里好了。”
“还有谁埋怨你了?”
“没有。”张释清扭过头去。
徐础轻叹一声,也不问她如何来到这里,从怀里取出绢帕,双腿蹲下,仔细替她擦去脚上的水迹,又等一会,给她穿上鞋子。
张释清没躲,也不开口感谢。
“走吧。”徐础起身道,担起空桶,今天不打算挑水回去。
“我只需要一匹马。”
“你若想去江东,需要的不止是一匹马,还有足够的盘缠,以及一名引路人,莫说现在兵荒马乱,便是太平盛世,你一个人也行不了那么远的路。”
“你借我一点钱,我以后还你,路……我自己边走边问。”
徐础露出笑容,“王府已将马球用具送来,咱们还没有一较高下呢。”
张释清嫌谷中生活无聊,让人从城里送来数套马球用具,结果东西还没到,她就被唤回王府。
“卖给你了,东西都是我从东都带来的,据说很值钱。”
“那你随我取钱去吧。”
徐础挑着空桶走在前面,张释清犹豫片刻,起身跟上,距离不远不近,一路上不肯说话。
昌言之早已进谷,一直没见到芳德郡主,心中吃惊不小,站在山脚下观望,看见郡主身影,才放下心来,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转身先跑开,提醒谷中的其他人,务必保守秘密。
徐础放下担子,直入书房,翻看积累的军报。
张释清跟着进屋,等了一会,“我要……一百两银子。”
徐础住手,笑道:“你要带一百两银子去往江东?”
“是多是少?”
“若在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