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子没料到自己会被释放,出城之后频频回望,直至确认城上不会突然射来一箭,才策马奔驰,驶向数十里外的营地。
百目天王正在召集诸路新军过来汇合,人还没有到齐,而且他更希望巩凡军能够自愿投降,因此在离散关较远的一块地方驻营。
诸路新军分别安营,彼此间离得很近,但是有栅栏隔绝,只能通过小门来往。
穆天子急于进入自己的营地,但他先要通过百目天王的地盘。
他是一个谨慎的人,在还没有与部下见面之前,不愿单独去见百目天王,于是早早下马,抓一把尘土抹在脸上,弃马步行进营,见到哨兵就自称是“拔一毛”手下的士兵,之前走散了。
“拔一毛”是他手下的一名小头目。
降世军规矩不严,只要听对方是汉州口音,相貌不像官兵,就允许他通过。
穆天子佝偻着腰,匆匆进营,打听到自家营地的方向,低头步行,希望不要被熟人看到。
让他感到心安的是,苦灭天王的营地还在,并没有与别家营地合而为一。
一切顺利,只是在自家营地门口,他被认了出来。
守门的士兵一愣,刚说出一个“你”字,就被穆天子捂住嘴,回头望一眼相距颇近的百目天王营地,小声道“别声张,召集所有大头目来见我。”
穆天子疾步走向自己的帐篷,路上又被一些兵卒认出,他跟谁也不打招呼。
他的帐篷里已经有了一个人。
穆丞相是穆天子的亲弟弟,兄长不在的时候,总是由他代掌全军,因此上次去往桑城时,他没有跟随。
穆丞相正全力进攻面前的一盘肉,为了避免被人说三道四,他吃饭的时候从来不允许别人进入,听到脚步声不由得很恼火,抬头看见来人,他一下子愣住了。
直到走进帐篷,穆天子终于放下心来,大笑道“我回来了,怎么,不欢迎吗?”
穆丞相急忙起身,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几步上前,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哥哥怎么……”
穆天子从弟弟身边走过,坐在椅子上,抓起桌上剩下的肉猛啃,吃了几口之后才说“拿酒来。”
“我刚刚喝光,我这就去拿一壶新酒来。”穆丞相匆匆出帐,很快回来,双手捧着一壶新酒,“还没热……”
“无妨,快快拿来。”
穆天子又渴又饿,拿过酒来先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又吃两块肉,总算缓过劲儿,“还以为回不来了,一切都跟做梦一样——我让大头目过来,怎么一个人也见不着?”
“我刚刚撞见几位,让他们先去别的帐篷里等候,我的意思是哥哥吃饱喝足之后,再去见他们。”
穆天子知道自己的样子过于狼狈,笑道“也对,但是吃喝不着急,拿条手巾,我擦擦脸就去见大头目,得尽快让他们知道我安然无恙地回来。百目天王很快也会知道,在见他之前,我得先跟兄弟们见面。”
“当然,哥哥考虑得周全,这里没有手巾,你再等一会。”穆丞相又一次匆匆出帐,虽然在军中地位仅次于天王,他在哥哥面前仍如随从一般行事。
穆天子心中踏实,又吃一块肉,擦擦手,起身换一套衣服,心里琢磨待会向大头目说些什么,好将这次意外的放行说成英勇的逃亡。
衣服换完了,弟弟还没回来,穆天子在帐中来回踱步,修补故事里的几处小漏洞,听到掀帘的声音,不满地说“拿块手巾而已,用得着……”
进来的人不是他弟弟穆丞相,而是一位稍有些脸熟但是不记得姓名的降世军士兵。
“你是谁?”穆天子怒道,他的帐篷向来不许人随意进入。
士兵不语,看他一眼,站到一边,紧接着又有三名士兵进来,分立两边。
穆天子感到不安,没有驱逐这些人,而是后退两步,看向平时放置兵器的地方——还好,穆丞相虽然占据帐篷,习惯没改,离他几步远,箱子上放着两口刀、一条钢鞭。
百目天王徐大世的左脚受过伤,稍有些跛,平时走得慢些,外人几乎看不出来,他自己也极注意掩饰,极少大步流星。
徐大世不高不矮、不胖不瘦,与他的显赫威名颇为不符,由于走得慢,脸色又有些不好,总像是带着病容。
“苦灭天王路过我的营地,怎么不打声招呼。”
“啊,走得匆忙,急着与兄弟们见面。你瞧我换了身衣服,待会就要去见百目天王。”穆天子侧行一步,离兵器更近一些。
“那是我太着急了,一听说消息,立刻来见苦灭天王。你是怎么回来的?”
“听说百目天王集合诸军前去问罪,神行天王的部下吓坏了,看管不严,被我找到机会偷偷逃出来。”
“恭喜。伏魔天王呢?”
“很遗憾,他没抓住机会。”
“唉,这就叫人各有命,比如神行天王和指日天王。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两位天王一同送命?”
“说来话长。百目天王能先等一会吗?待我与手下兄弟见一面,顶多半个时辰,我必亲自前去拜访。”
徐大世像是没听见这句话,继续道“有传言说,两位天王死得冤枉,乃是为奸人所害。”
穆天子指向自己,惊讶地说“我吗?我若是‘奸人’,怎么会被神行天王的部下囚禁?又怎么会孤身逃回来?”
“让我猜想的话,你虽然害死两位天王,但是前半截奸计未能得逞,反而落下把柄。你不是逃回来的,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