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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昨夜遇刺身亡,长公主在宫中主事,得到邵君倩辅佐,济北王与三哥留在左右,夫人请得太后懿旨送我出城,数万禁军驻扎城外,原定今日随陛下亲征。”
楼础用几句话讲述东都形势,退到一边,等父亲做决定。
大将军将遗诏折好,放在自己怀中,问道:“刺客是什么人?”
“刺客当场自尽,据说原是梁国人,卖身为奴,混入三哥府中……”
“我知道了。”楼温看上去一点都不意外,甚至没有追问刺客与儿子的关系,“上车。”
大将军虽然战败,乘坐的车依然豪华,车厢宽大舒适,由八匹马拉动,在大路上行走如飞。
楼温有一会没说话,坐在那里喘粗气,刚刚消失的憔悴重回脸上,“你觉得接下来楼家该做如何打算?”
楼础没料到父亲竟会询问自己的意见,微微一愣,马上道:“进宫,谢罪,拥立新帝,请求以待罪之身镇压河工之乱,城外数万禁军,得之者得东都。”
“嘿。”楼温轻轻地笑了一声,再次发呆,良久之后才道:“难道我真的老了?年轻人做事我快要跟不上啦。”
“壮志未已,人心不老,父亲……”
“刺客是我派去的。”
楼础早有预感,听到大将军亲口承认,还是吃了一惊,“郭时风劝父亲做的?”
楼温点头,“他说你们三人制定了一个计划,所用之人都是那个姓马的找来。我觉得或许可行,于是派郭时风去找姓马的,结果他跑了,刺客还都在,郭时风继续推进计划,没想到真能成功。”
“郭时风没去秦州?”
“跟我出发一天,他就调头回洛阳,前天出京迎我,说是一切都在计划之中,没说会在昨天。”
“陛下昨天临时决定出宫,事先无人能料到。”
“嗯,所以郭时风建议他与梁升之带着太子提前回京时,我同意了。”
楼础还是不解,默默地看着父亲。
楼温也沉默一会,“太子受到惊吓,得了重病,郭时风说与其让太子死在我身边,不如……总之一切都太快。”
“父亲回京,原计划是要做什么?”
“我将你的那些兄弟、侄儿留在秦州,自己回来是要向陛下请罪,同时当面质问兰恂这个混蛋。如果郭时风的计划能够实现,我则必须及时现身,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楼温莫名其妙地变得严厉,“你是我的儿子,可是一直不向我说全部实话,反而是一名外人向我透露刺驾计划。”
“外人说实话,一遇到事却可能跑向别人,孩儿不说实话,无论怎样都跑向父亲身边。”
楼温嘿嘿笑道:“跑是跑来了,就是……可能晚了。”
“不晚。”楼础急切地说,“宫中有几天时间将会是妇人主事,母亲和公主在太后身边……”
楼温摇摇头,“我说的不是东都,是秦州。”
“秦州如何?”
“兰恂撒了一个弥天大谎,秦州早已乱成一团,即便十万大军同时进入关中,也未必能够很快扑灭,朝廷以粮诱民、东边河工造反,更是乱上加乱。”
“父亲百战百胜,只要朝廷给予兵权……”
楼温依然摇头,“不同啦,不同啦。”
“秦州之败,乃皇帝暗中设计,以粮草引诱乱民,罪不在官兵,父亲何以沮丧至此?”
楼温在硕大的肚子上轻轻拍了一下,“还是老了,被人刺中一下,想当年,就是十槊、百槊,也到不了我近前,如今居然被无名之辈刺中。”
楼础大惊,“父亲……”
“一时半会死不了,无论如何,我会给楼家子孙安排一条退路。”
楼础心中依然不安,皇帝与大将军被刺中的地方都在腹部,冥冥中似乎有意如此。
“就按你说的做,先进宫谢罪,拥立新帝,然后再想办法争夺兵权……”
楼础觉得不能再隐瞒了,“昨晚的刺客令陛下受伤,是我和邵君倩、济北王世子张释虞……一同将陛下杀死的。”
楼温居然没有发怒,反而问道:“你们三个谁先谁后?”
“孩儿最先,邵君倩、张释虞随后。”
“不愧是我的儿子,也不愧是吴国公主所生,你们母子总算亲手杀死一位天成皇帝,该满意了吧?”
楼础无言以对。
“如果是在太平时候,我第一个杀你以谢朝廷,可现在——太平就要结束,楼家需要一个能在乱世中活下去的儿子,你三哥不行,其他兄弟也不行,或许你能行,或许。”
“父亲,天下尚未大乱,一切仍可挽回。”
“你若是亲眼见到那些乱民,就会明白……说这些无用,别跟我争,我想休息一会。”
腹部的伤虽不明显,却对大将军造成难以估量的影响,积累多年的雄心壮志,无可遏制地外泄,当年的金戈铁马,仿佛一场属于他人的梦境。
车辆突然停下,一名校尉在外面道:“大将军,前方有圣旨。”
楼温动动身子,“让他过来宣旨。”
楼础掀起车帘,跳到车下待命。
一名宦者跑来,见大将军仍坐在车上,不由得一怔,没敢提出要求,反而向大将军跪拜,然后起身取出圣旨。
圣旨写在绢布上,非常正式,不像楼础带来的遗诏,乃是临时写在纸上。
宦者正要开口,大将军道:“别念了,拿来我看吧。”
这样的要求不合规矩,宦者犹豫一下,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