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魏氏田庄,月光下的坞堡,牛羊、马匹、鸡狗,趴在各自的窝里,伴随着粗重的呼吸,进入梦乡。
魏姜送客,出宅子一路步行,走过屋舍俨然,送至坞堡门前。
一众下人的簇拥下,魏姜与来客作别口中说道:“今日得王县令父子相助,我这心里又有了几分把握。”
“有上党陈氏相助,王某也不过凑个热闹罢了。”
说话的是九原令王涛,身边站着王涛之子王琦。
就是那个自来熟,令吕布不厌其烦。校场送弓,又令吕布刮目相看的王琦。
“上党陈氏有威名在,你祁县王氏,世仕州郡为冠盖。”
魏姜执手王涛,继续说道:“子师兄倒是许久没有消息了,当年晋阳捕杀巨贪赵津,某恰在晋阳访友
。说起有二十年没见了,那时晋阳百姓拍手称快,奔走相告。某虽不是晋阳人,却也有感同身受之感。”
魏姜说得是王涛族兄王允,表字子师。永寿二年(156年)举为郡吏。时晋阳有小黄门赵津,在晋阳贪横放恣。
晋阳访友,魏姜眼见王允东市斩赵津,百姓拍手称快。魏姜本与王氏有故,便去王允官署拜会,没想到官署之中,前来感谢的百姓早就挤破门槛了。
魏姜与人通传,没想到这王允,一一将晋阳百姓送走,才来见魏姜。
想当年,魏姜也是年少,对此事还颇有微词。在回首想来,这王子师令人肃然起敬。
“我这族弟,为人太过刚烈。宦官不知他王子师何人,这笔账算在了时任太守刘使君头上。”
王涛摇了摇头,王允扬名,死得却是刘瓆(音质古字,输入法都没翻到。有些地方不负责任的记为刘王质)。时任尚书令陈蕃、司徒刘矩、司空刘茂联名上书,都未保下这刘瓆。
“听说子师辞官,为这刘使君还丧三年,当得起有情有义了。”
魏姜说完,心中就后悔了,这王涛似乎对王允,没有什么感情。
果不其然,王涛摇了摇头:“赵津之事,尝到了甜头。复揭发晋阳路佛行贿时任太守王球,并与那王球太守府对峙。若不是时任刺史邓盛,子师恐怕早已遇害。”
“你王氏一门,也是没少为子师之事奔波啊!”
魏姜叹了一口气,话题转到王氏一门上。王允入狱,说是刺史邓盛久闻其名,遂来救之。
明眼人都看得出,定是王氏有人,具秉邓盛,不然一郡刺史,怎会知道以郡里小吏下狱之事。
“此事也算因祸得福,如今邓盛为太仆,官居九卿。子师在其下为掾属,搏得了仕途畅达。”
王涛叹了一口气,口气里有些酸酸的味道:“世人只知王子师意气不凡、不畏强权、志向高远,却不知大父(爷爷)为其操了多少心,个中又牵连了多少人。”
魏姜听得出,时任太守刘瓆死后,刘氏应该是惨淡得很,王涛方才有此一叹。
送王涛上马,魏姜历数可以联合的势力:上党陈氏、上党鲍氏、上党杨氏、西河牛氏、祁县王氏、朔方孙氏。
为了这两个小子,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豪族联合,虽不足以制衡皇权,但可从中斡旋。退一万步讲,若那平氏君谗言诛吕布,执行的不还是并州人?
斡旋之下,也就把二人在家中关几天,上报远走亡命了事。
叹了一口气,魏姜脸上有挂起一丝笑容。
今日那王琦说到吕布、魏续,顾不得礼数,口若悬河的讲起:魏续力胜匈奴神箭手黑奴、吕布射、斩匈奴四力士,假以时日,此二子必成大器。
尤其是吕布,魏姜对他视如己出。如今边关混出些名堂,居然也查起了私盐事。
十二年,刚好是一个轮回。
妹婿,你也算后继有人了。
“许久未看看文生了,也不知身体养得怎么样了?”
魏姜缓缓走回宅子,东跨院魏权住所。
……
郎伯当策马北上,既然吕布能请阴山匪首杨敢当相助,恐怕还能请到其他人,阻止军粮出塞。
军粮至宿虏塞,至少需要十日。真是等不及,再与吕布斗上一番,也等不及看看,吕布到底能请何人来援?
十二年,刚好是一个轮回。
你父吕良,便是死在私盐之上。尔如今也要死在私盐之上了,也只有我郎伯当能救你。
“这吕布真乃神人也,此番军粮出塞,我看没有那么容易。”
陈促眉头紧锁,他比郎伯当,更担心这军粮能否出塞。
“军粮之胜负,无关紧要。”
郎伯当嘴角微微上扬,他已经不是鲜卑人了,至少暂时不是。这个冬天,西部鲜卑的日子怎么过,与他无关。
军粮能够出塞最好,出塞事败,也便多给王甫、曹节一个诛杀吕布的理由了。
此役胜负不论,朝堂、并州豪强、边军之中突然同时发难。
尔不投我?
……
魏宅,东跨院,东厢。
魏姜轻叩房门:“咚咚咚……咚咚咚!”
嘎吱,虚掩的门被敲开了。魏姜缓缓走入,空无一人。
“这小子,这是身体稍好些了吧!”
再回头,眼见管家魏权闻声出门:“族兄,这几日不见文生,时夜至,不见文生,可是业已痊愈?”
“有劳家主挂怀,文生诈病,此时已不知所踪。”
魏权眉头紧锁,欲言又止,想一想也没必要瞒魏姜:“吾与幺妹问话,文生怀抱陶壶诈病,某猜他在奉先公子那,得了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