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多之前,嘉娴病重,听闻京城名医辈出,于是梁榭带着嘉娴和丫鬟来到京城,四处探访名医。开销渐大,数月间使原本手头就不宽裕的梁榭更加拮据。那时,‘古榆’和‘无根’之争正烈,京城大一些的势力要么认门庭巴结权贵,要么躲起来没有动静,生怕卷入其中,几乎没有任何一家铺子和帮派愿意雇佣梁榭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外来户,以免一个不慎落入竞争对手策划的陷阱当中万劫不复。梁榭一面找营生挣钱,一面探访名医给嘉娴治病,生活之难可想而知,三人住不起客栈,只得找一些破旧的无人居住的房子或庙宇安顿下来,铺些草垛子权当被褥,可即便这样,依旧于事无补,最终连给嘉娴吃药的银子都没了。眼见嘉娴身子一如不如一日,梁榭一咬牙,接手了第一笔杀人的买卖,他生平第一次当了刺客。自那以后便有中间人暗中帮梁榭做起买卖来了。
梁榭认了命,任由命运践踏着他那脆弱的良知,他从小喜好和平,厌恶恃强凌弱,但他每天要做的却是比恃强凌弱还要恶劣十倍百倍的事——滥杀无辜。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这半年内他天天在噩梦中惊醒,这半年内他天天在情义与良知之间挣扎,他多么希望自己有一天失手被旁人所杀,又多么希望接到大生意狠狠赚一笔,他多少次的盼望着嘉娴的病快点好起来,从此两人便可远离这个王八蛋的世界,去过着闲散逍遥的生活,又或者还有其他想法埋在他的内心深处,连他自己也不敢想不愿意想的想法......
直到有一天一位自称是‘兴远镖局’镖头的老者找到了他,老者开的价很高,并且请了京城有名的郎中给嘉娴看病,而要他做的事也不过是保镖而已,梁榭万万没想到他的人生还有转机,他喜极而泣,满口答应。八年来,那是他最高兴的一刻,因为从此他再也不用靠滥杀来赚取钱财了,即便偶尔与人交手也不过是些山贼草寇之流,而这些人早就死有余辜,杀便杀了。
在梁榭加入‘兴远镖局’后,老者又陆续招收了李二,赵三,刘四,陈五等十一人,连同梁榭共计一十二人。一开始,老者只是让梁榭他们保镖,过了一段时间后老者便派梁榭等十二人帮助总镖头肖君瑶对付各处山寨(这对镖局来说是大忌,要知道镖局之所以有生意做就是因为路上闹山贼,道路不太平,所以才会有人托镖。大多数镖局都明白这个道理,逢年过节的甚至会派人送给沿路山寨一些厚礼,一者避免冲突,请山寨当家的高抬贵手,另一层意思虽未明说,但彼此双方无不心知肚明,故而对付山寨这等行径若非自恃武功绝顶,势力庞大便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了,这种愣头青梁榭以前不是没做过其结果就是镖局子保镖赚的钱不够给趟子手医药费和安家费的,所以入行久一些的镖师是断然不会如此鲁莽的。老者不是愣头青,却是个怪人,老者的理由是普通人家都没银子吃饭,哪有多余的钱给这些渣滓,杀了干净)。
再后来镖局里的人突然多了起来,老者将众人分为三组,一组明两组暗,每组一十二人,分别为‘战魂堂’、‘风云堂’和‘通顺堂’,‘通顺堂’负责招揽镖局生意,押送镖物,核算账目,‘风云堂’负责打探和传播消息,伪造路引,户贴等,而以梁榭为首的‘战魂堂’则是暗中扫除障碍,行刺杀之事,三堂除了‘风云堂’由云老亲自掌管外,其他两堂各由堂主和总镖头统帅,自三堂成立之后,梁榭就再也没有见过肖君瑶,也是自那时起,梁榭才知道‘兴远镖局’不过是云老和少爷掩人耳目的一个幌子而已,以便于他们暗中行事,后来梁榭才知道,‘通顺堂’和‘风云堂’跟随老者的时间其实一点不比他和李二他们短。自梁榭答应执掌‘战魂堂’以来,便又回到那种靠杀人赚取钱财的日子,他想过不答应,可郎中是云老请的,在他能找到的所有郎中里,这个郎中的药是最管用的,也是最贵的,一般营生赚的钱根本付不起如此昂贵的医药费,这就容不得他不答应。
以前的梁榭不相信命运,但现在他不得不信。命运就像是一张网,一张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网,任凭你如何挣扎依旧脱离不了这张网的束缚,梁榭挣扎了多年,可越是挣扎网收得越紧,他只觉得疲累、无奈。
梁榭要去的地方并不甚远,打他住处向西五六里也就到了,以他的脚程不过片刻的工夫便已瞧见了那所院落。‘又到了!’梁榭深深吸了一口气,举步走了过去。
今日云老依旧没来,那少年也不在。依照老规矩,梁榭穿过屏风,进入后方的议事厅等候指示。厅中长桌的两侧分别坐着两女一男三人,那男的长相甚是精悍,板着个脸一丝笑容也没有,正是李二,挨着李二坐着的是一位长得极为大方却一脸的冷峻的美貌女子,正是梁榭的属下,‘战魂堂’的凤七。坐在李二和凤七对面的是一名柔弱女子,那女子低着头,似乎正在发着呆,一缕秀发散了下来,将她白皙的面庞挡住了一小部分,显得极为娇美,却也是‘战魂堂’的人,姓柳,排行十一,对内人称柳十一,巧的是她本名叫‘丝衣’,梁榭曾问过她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她说是取自‘诗经’,梁榭也读过书,‘诗经’自然也少不了要看看,他不记得‘诗经’里有什么‘丝衣’的,倒是记得一篇叫‘无衣’的,是讲同袍战友的情谊的,小时候对这种铿锵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