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的马骑得快,率先赶到薛家大宅门口,崭新的双翅帽配一朵大红花,当时官员成亲可以穿品服,也可以穿常服,敲锣打鼓,浩浩荡荡,引得沿街的民众观望。
“薛大哥。”贾琮在马上拱拱手,看看两顶几乎一模一样的大红轿子,“不知我那一个是哪顶呐?”
薛蟠多喝了几杯女儿红,母亲吩咐下的话,早已抛到九霄云外,指指左边,又指指右边,眨巴眨巴眼,支支吾吾,不耐烦道:“哎呀!你自己挑!别问我!”
啥?贾琮以为听错了,这还能自己挑?
幸好薛蟠的乳父老苍头,人虽老了,却还记事,提醒道:“琮爷看准轿厢的芙蓉印,宝二爷看准牡丹印,一看一个准,恩恩爱爱,百年好合,不会错的。”
“薛大哥是个浑人,不怎么记事,琮弟别问他。”差不多与贾琮等高的贾宝玉,骑马在两顶轿子之间转悠,两人一看,花轿虽然看起来一模一样,但是走近看看轿厢,还是有差别的,左边的是牡丹折枝刺绣,右边的是芙蓉折枝刺绣,按常理,左边是宝钗,右边是黛玉。
贾元春的懿旨,是贾宝玉、薛宝钗成亲,因此贾宝玉兴致最低,失魂落魄地迎了左边队伍走。
贾琮料想也不会出错,迎了右边队伍走,薛蟠有些心虚:“怎么好像哪里不对劲呢?也许……不会错吧……”
“陪嫁的一起走吗?”贾琮看陪嫁的莺儿、紫鹃、雪雁,还有好多人挑的嫁妆,心想薛家真富裕,谁娶了宝钗那个白富美,嫁妆就够喝一壶的,至于黛玉的嫁妆,薛姨妈、贾母各办一份,规格也不低。
“一起走,不用分开了,麻烦,到了家,自会认明的。”
于是贾琮打马往回走,悦耳的唢呐声阵阵,贾修撰真是春风得意,春满人间福满门,士大夫这一辈子,就一个正妻,得好好纪念一下。尽管,和许多包办婚姻一样,贾琮和新娘在婚前并未有什么感情。
贾琮在今夜之后才知道,这次成亲,注定会让他永生难忘。
落后他一段的贾宝玉,则是意志消沉,自小和林妹妹青梅竹马,最难忘的,也就是妹妹,虽然宝二爷也多情,但是他的情感,发生过转折,“识分定情悟梨香院”,在龄官那里遭受冷遇,宛如一盆冷水泼下来,宝二爷才知道、才明白,世界上不是任何一个女人都看得上他,从而发出“为我洒泪谁”的感叹。
可是这方面他比贾琮更无力、更没有勇气抗争,明知金钏会被他害死,他毫无愧疚地选择逃跑了,王夫人清理他的丫头,他唯唯诺诺,不敢说半个不字,也足见封建家长就是家中的皇帝,要改变这种局面,就只有为官一条路,可是他也不愿。
贾宝玉与薛宝钗也是没多少感情的,只是贵妃之命、母亲之命,更是只有听从的份儿了,贾宝玉心道:“若干年后,难道我和林妹妹再相见,就是陆游、唐琬的莫莫莫、错错错吗?”
两座花轿里的薛宝钗、林黛玉,心境又是不相同的,她们看不到外面的风景,一顶轿子送出去,从此就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了,生生死死,娘家也顾不得太多。
然而王夫人和薛姨妈毕竟是亲姐妹,贾家看起来还蒸蒸日上,这是她母亲希望的,薛宝钗除了对宝兄弟的不上进不满意之外,其他就没什么挑剔了,会怜香惜玉,会作养脂粉,嫡子,有个贵妃姐姐。
她怀着亲人割舍的痛,听着耳畔的热闹声,憧憬着未来做夫人的日子。
林黛玉则是充满幸福和甜蜜,一旦认定了宝哥哥,贾琮在他心里其实更像亲人,她不知道薛姨妈她们的瞒天过海,满心以为自己要嫁的就是宝玉,从小深情无人能比,前世的木石情缘也是别人给不了的,像她这样活在精神世界的女文青,终身实践并且矢志不渝的就她那句话:我为的是我的心。
林姑娘庆幸于,她找到了她的心,她宁愿相信这不是梦,也不是骗局。
忐忑,羞怯,憧憬,还有什么呢?亲人不在的一种遗憾吧。
失怙之女总被认为不吉利,有时候还很难嫁出去。
“紫鹃,我怎么觉得,宝姑娘和林姑娘的轿子,是不是搞错了?”莺儿不确定道。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出嫁事宜是你们家安排的,要错,也要问你们家的人,要是没错,最好别说出来。”紫鹃道。
“我也就随口说说而已……哎,这两个主子,你看哪个好一点?”莺儿嘀咕。
“人家都有通房,不过通房可不算真正的主子……”紫鹃道:“将来有主母给你做主,你也能做通房……”
“宝二爷当初可是人人夸赞呢,我们姑娘未必不中意他,那一年宝二爷被政老爷下死手打,我们姑娘还亲自去送药……”
“金钏怎么死的?一有事,宝二爷就撒脚跑了。”紫鹃一说,莺儿就沉默不言了。
……
噼噼啪啪,噼噼啪啪。
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红旗招展,人山人海。
张灯结彩的荣国府,这一夜喜气洋洋,贾琮新房大院,闹哄哄的,司仪喊出贺礼:“都察院左都御史刘大人,送‘浪子浪子,浪里成子,百合百合,百年好合’对联一幅。”
“哇!”
“顺天府尹董大人,送福禄双星香囊两个。”
“噢……”
“豫亲王府,送珍珠十串、湖丝十匹、松江棉布十匹、蜀锦十匹……题字曰:预祝贾先生喜成人伦大礼。”
“宗人府上奏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