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崔清做决定,便听亭外竹叶窸窸窣窣作响,她直起腰看过去,钻出竹林的人她也认识,正是卢绚的小厮清明。
清明见一人立在亭外,心差点没跳出来,定睛一看,竟是崔十三娘,他那颗跳到嗓子眼的心又落了回去,擦了把脸上的虚汗,一路小跑,压低声音道,“见过十三娘。”
“卢七郎似在做噩梦,你可有办法?”崔清也放轻声音问。
清明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包,往亭子一角的香炉里倒些许碎木香料,又摸出个小铃铛,扯出塞进铃铛里的棉花,亭子一角,他向崔清打了个眼色,退到竹林外去,风吹而过,铃铛悠悠响起,这铃铛是青铜质地,铃声并不像崔清所听过的那般清脆,反而沉闷而古朴。
卢绚的脸色和缓了点,蜷缩的身躯也放松下来,只眉头依然紧皱着。
崔清带着丫头在竹林边寻到清明,他见二人出来,问道,“崔娘子,我家郎君可醒了?”
“未曾,”崔清摇摇头,她也知卢绚的脾气,若不是见他似被噩梦所缠,也不会想去叫醒他,既然他情绪平静下来,那又何必去惊扰对方的沉眠,“你若是只挂一个铃铛,这么点风,如何能惊醒他呢?”
“崔娘子不知,”清明一脸苦相,犹豫片刻,才道,“郎君最忌旁人叫醒自己,即便郎君梦到些……不好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去叫,要掀起一层一层帘子,让阳光慢慢落在他脸上,或是将饭食放在他面前,让食物的香气去唤醒,再不忌,便叫人来弹琴吹箫,只有一点,绝不能喊,更不能推,还不能让郎君看到我们……”
[没想到,他们这套方法还挺科学,]直播间的观众们吃了一惊,[有研究发现,在被叫醒的那一刻,潜意识会检查周围环境是否安全,这些方法都能给予潜意识以安全的信号,如果被强行叫醒,很有可能会让潜意识收到惊吓,导致神经系统的紊乱。]
[难怪我从小学习就不好,原来是我妈叫醒我的时候太不温柔。]
[学习了学习了。]
崔清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值得一提的是,按照这套方法可以用温暖柔软的手轻轻抚摸对方的手臂来叫醒一个人哟,当然,冰冷的手是不行的。]
[yoooooooooooo]
崔清假装看不到这条弹幕,在竹林外站了一会儿,清明算了算时间,“郎君应该醒了。”
三人悄悄穿入竹林,果然,亭子里的身影已经站了起来,看向竹林,听见人的脚步声,他抬起眼帘,看到崔清丝毫不惊讶,并不行礼,只点一点下巴,“十三娘。”
“卢七郎,”崔清露出个笑来,“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你。”
“五姓七宗同气连枝,又是重阳,”他收起铃铛给清明,抬脚往榻上一坐,才想起站在一边的崔清,亭子里没有第二件能坐的家具,他犹豫片刻,不情愿地往旁边挪挪,让出半张榻。
这于理不合,墨香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见崔清自然地坐在他旁边,只好生生把这话咽下去,朝清明使劲抛眼色,“还不快去外头守着。”
卢绚没料到崔清当真坐过来,他的私有地盘被别人侵占,当即如炸了毛的猫一般,默默往外又挪了挪,还好墨香与清明未曾看见,不然恐怕他们眼中英明神武的卢七郎要大打折扣了。
“那枚玉印……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崔清的问话很快让他从尴尬里解脱出来,他迅速地将身心投入到这个问题里,手指敲了敲坐榻的织席,发出笃笃笃的声音。
“是有一些线索,”崔清身上不知戴的什么香囊,一阵阵花香飘过来,不同他所佩的檀香,还挺好闻,“那块玉印应该是一枚信物。”
卢绚拿到那枚玉印后,便去找刘华要李玦的资料,不得不说,十三娘的父亲选他做自己的女婿还是有几分道理的,他和卢绚一样,属于“别人家的孩子”,功课出类拔萃,名声也极佳,为人温润如玉,同窗皆交口称赞,不过他似乎和朋友们保持着一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唯有和张正走得略近。
李玦身亡后,同窗都觉诧异,因他平时也会出去骑马射猎,身体健康,没有病史,没想到大喜的日子突发急病去世——这也是克夫之说流传开来的原因之一。
“他的家人?”在询问李玦同窗的时候,其中一人的说法是这样的,“四郎平时极少提到,我只知道他有个哥哥。”
“错了,他有三个哥哥,”另一人反驳道,“不过我们未曾见过他的两位长兄,倒是见过一次三郎,瞧着他们回家路上勾肩搭背,关系极好。”
“关系极好?”崔清诧异地重复了一遍,“这……他没有看错?”
“不仅是他一人,”卢绚道,“好几人见到他们一起回家,也有人在附近酒楼看到两人喝酒。”
但是,从郡公府上上下下的态度来看,三郎明明在李玦身亡这一事件中扮演了极其重要的角色,崔清甚至怀疑李玦会不会是三郎害死的,突然听闻两人从前关系极好,简直推翻了她的所有猜测。
“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见她如此惊讶,卢绚直直地看进她的眼底,轻问道。
他的眼睛很好看,眼头偏圆,眼尾尖尖,微微上挑,这让他看人总带着点不自觉的暧昧,但他的眼神清亮,冲淡了这一点点勾引般的气质,反而显现出说不出的和谐。
崔清脸上微红地移开目光,将她在府中所亲身听闻的事轻声道出,卢绚一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