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浦城?不可能。那时候天机堂的事务我也有参与,如有人被谋害或失踪,我应该知道的。”甄平抬首,浓眉上扬,“宗主,他的话不可轻信。”
“若,他杀的人居无定所,惹人嫌弃,天机堂是否会在意?”梅长苏复问。
“会啊。”甄平信誓旦旦地说,“您立的规矩,凡在江左露过脸的人都需留意。”
“嗯,但我也说过,要严密关注的几类人物。”梅长苏淡淡地道,“江左十四州地广人多,天机堂不可能注意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特别是这个人既无权无势又无亲无眷,而且还到处招人嫌。”
“他曾是安浦的一个苦力,嗜酒、易怒,妻子因忍受不了他的脾气跑了。月影,在茶楼等我那段时间,每日都会叫一碗面,喝尽面汤,将剩下的干面打包带给那个苦力,直至遇到我的那天。”
“那天他因食了我送的汤面,又被你跟踪,所以……”
梅长苏冷声笑了笑:“把陈坤甩了后,他回去了。”
“他说,他看过太多的升米恩、斗米仇。所以他回去看看,一天不给那苦力吃食,会被怎么对待。”
“结果,那苦力见他没带吃食便破口大骂。那些不堪入耳的话,杀手头子完整地说给我听了。”梅长苏微微顿了顿,回忆起明德那时满面春风的表情,心中暗叹,他日,当景琰指着他的鼻子说他是阴诡之士时,他能不能做到坦然?
“苦力招来杀生之祸亦在情理之中。”梅长苏淡淡地道,“就事论事,你认为这件事谁的错更大?
“这个……”一时间甄平答不出话来,招惹普通百姓,百姓最多骂一句白眼狼,可辱骂的对象是……
“属下认为,少庄主的做法过激了。”甄平拱手说。
“不知道是不是因这些年经历过的事情多了,我竟觉得他没错。”梅长苏嗤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倦意,“前几日陈坤送来的邸报你看了吗?”
甄平抬首,刚好触及梅长苏的眼,曾经清澈见底的眸子,如今变得深邃,叫人看不出其主人的半点心思。
“我曾以为我的努力可以让江左盟的治下成为朗朗乾坤的典范,可事实却告诉我,我太过天真。”梅长苏一字一顿地道,“那名苦力的事儿,可推说为自作自受。可被楼之敬强行虏进府邸的孪生姊妹呢?我江左盟的堂主亲自出面都保不下盟里弟子的一双妹妹。我……”
梅长苏的声音有些发颤:“我有数十种方法,可以毫无声息地除掉楼之敬,可又能改变什么?我认识的、知道的官员中,还有多少个楼之敬?咳咳……”
“宗主……”
“我多想让楼之敬毫无声息地死去,像少庄主一样快意恩仇。”梅长苏悻悻地道,“咳咳,可楼之敬必须活着,而且必须在很长时间内活着。非但如此,我还要想办法让他有机会成为太子或誉王的幕僚,让他在朝堂之上有一席之地。这样,我才能在重返金陵时,用他来牵制太子或誉王,并在必要的时候,让他成为削弱太子或誉王势力的利器。咳咳……”
“宗主,纵然眼下您没有为那对姊妹报仇,但,但您也是从大局考虑啊。属下无能,不知如何才能为宗主解忧。可属下知道,您已尽最大的努力避免伤及无辜。”
“不够。”梅长苏喃喃自语,“一个楼之敬怎么够,我还需要更多能让我牵制和利用的人。”
“宗主!”
“咳咳。不说楼之敬的事情了,还是说章家吧。从那个小姑娘的举止言行来看,章家在平日里也不是善茬,章家一定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甄平小心地朝梅长苏看了眼、又很快低下头去,这一下意识的举动没能逃过梅长苏的眼。
“你是想到了杨家小姐吧。杨家小姐固然任性,但她在外,行不露足、踱不过寸、笑不露齿、手不上胸,举止端庄,别说瞪人,连大声说话也不曾有过,可称得上是徐州地界大家闺秀的典范。而那章家姑娘,看着温润,却言辞灼灼、得理不饶人,这副模样很难让我相信,她和她的家人会恪守对我的承诺。”
人不可貌相,但从其言行举止可以了解他的性格。
观人举止、断其身份,是梅长苏在成为江左盟宗主后第一件学会的事。时至今日,梅长苏才深刻体会到,欲了解其品性,需首观其言行。
“若,章家违背承诺,你知道该做什么吧。”静如止水的眸子没有一丝波澜,梅长苏冷声问。
“是,属下知道。”甄平沉声说,“不会让章家人有机会开口。”
“不够。我要让这件事看起来像意外,但追溯根源能查到……”梅长苏无声地念了一个姓氏。
甄平微怔一下,说:“纪员外?”
“对。”梅长苏神情漠然,“这里不是江左地界,江左盟不便深入。只能借助这件事,来判断纪员外是否为誉王的爪牙。”
梅长苏轻叹一声,在这件事上纪员外或许无辜,但多年来纪家横行乡里、欺男霸女总是事实。
“甄平,你说,我父亲在游走江湖时,有没有碰到类似的事情呢?对于这样的事,他和言伯伯是怎么做的?”梅长苏喃声问。
甄平垂首不语。
“若是蔺晨遇到这种事定是转身离开,而明德……”
“看不顺眼就杀了。”梅长苏失笑道,“若我只是江湖人,我的想法多半与他一样。”
“这也是日行一善呢。”梅长苏慢声说道:“不置可否,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