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了。

而此时,虞锦却摆摆手。

“可别难为我了,以后再不起名了。这两年我杂谈话本儿一本没看过,翻的都是诗经论语,光顾着给你们起名了,这掰一句那扯一句,拆篇断句乱用古语。弄得我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还得时常端本书附庸风雅,着实滑稽。”

“再说,人家这‘三恪’多好,孝义勤,我起不了更好的了。”

说完虞锦咬牙道:“以后府里进了人,除非名儿难听的实在没法叫的,别的都不起名了,该叫什么就叫什么罢。”

众人便笑她这分明是黔驴技穷了。

虞锦嘴上啧一声,笑骂:“你们这帮没良心的,我翻遍论语给你们取名都讨不了好!去年爹知道我是这么绞尽脑汁起名儿的,他还笑话我,瞧瞧他手边的人——王一,何二,张三,李四,多轻巧!爷要不是怕你们出去被人笑话,才懒得费这功夫。”

她身旁簇拥着好几个人,屋里也陆续有人出来,搬个小板凳坐廊下听她说话。一院人热热闹闹,仿佛一家子。

冯三恪近不得前,也不敢近前,就隔着几步安静听着。

手下动作慢了些,墙角剜下的杂草堆了一小撮。

*

兴许是虞锦交待过了,到了傍晚,管家便叫人来寻他,说有事要说。

管家与府里护卫并几个账房先生一同住在外院,冯三恪去时,管家正捧着本册子,在那上边写写画画。瞧他来了,管家合上手中册子,从抽屉取出一张薄薄的契书来,转了个向,叫他看。

管家约莫不惑,年纪算不得长,说话慢腾腾的,眼角纹路都透着宽和。

“你来历我已知悉,也是个苦命的。我让人去县衙问过了保人的规矩,你身上有人命官司,需得保人担五年的责,五年内不除案底,亦不得离开陈塘。若是这五年里头再犯了事,我家锦爷是要担责的。”

冯三恪忙道:“我必安分守己,绝不给恩人添麻烦。”

管家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且听我说。一保保五年,但过了年,到明年春,锦爷便要回京城了,到时候护你不住。”

知道这是关乎自己一辈子的大事,冯三恪仔细听着。

“倒是还有个别的法子,这园中奴仆你也瞧见了,年轻姑娘、小子十几个,其中家生子少,多是锦爷从外边捡回来的,跟着锦爷学做生意。我家生意做得大,人手不够,等再过几年,这院里的孩子经了事,就要放出去做掌柜了。”

“你没了爹娘,在这陈塘县也落不住脚了,倒不如跟着我们一道回京,学做生意。我家锦爷惯爱提携年轻后生,要是你能开窍,粗通生意之道,不怕没有出头之日;开不了窍也不怕,就留在府里打个下手,工钱也不少的,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一样放出府去。”

冯三恪怔住。

管家也不等他理清头绪,接着道:“不过我虞家从不养外人,家里机要之事有许多,不得透露给外人知道。故而不论是当奴仆,还是跟着爷学做生意,都得签份卖身契。签了这份契,便是我虞家的人了,家法规矩、月银赏罚,都按我虞家来。由自由身变成了家仆,也就没有了‘五年内不得出陈塘’的约束,你可愿意?”

瞧他不吭声,管家也不催,将手边的契书递给他,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你且回去,想个三五日。就算不签,也会留你到明年春的。”

“不用想,我签。”

若他此时真是自由身,有人要他做奴仆,此后要做牛做马、任打任罚,冯三恪自然一百个不愿;可他不是自由身,他是已经定了案的死囚。

管家伯说得大度,却不知他已没有选择的余地。能侥幸留得性命便是老天开眼,不敢再奢求其他。

冯三恪深吸口气,探指到那红泥坛子里用力一摁,往契书上留了个手印。

他不识字,契书上写的什么也一眼没看,唯独纸上的手印摁得当当正正,纹路踏实。

一式两份,一份留在自己手中,一份虞家留底。还有保他出狱的契书,管家也交了一份给他。

卖身契一眼没瞧,这份保他出狱的契书,冯三恪却看了好几眼。上头三个名字三个手印,分别是县令刘安德,嫌犯冯三恪,保人虞锦。

县令是读书人,早年同进士出身,一手字却瞧不出风骨,只能算是工整;冯三恪的名写得丑——他不识字,因给人做过两年长工,好赖自己名字还是会写的。

等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名上,冯三恪顿了顿。管家仿佛知他所想,窘然道:“锦爷她字丑……不过这确实是她真迹。”

冯三恪垂眸细细看了一遍。

管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怕损了主子威严,很当回事儿地解释了一句:“锦爷读过书的,她只是字丑。”

冯三恪没作声,点了点头。

他捧着这两张轻飘飘的纸,小心叠了两叠,回了院里又跟弥坚讨了一个木匣,藏到了自己屋里。

身家性命,还有不敢想的将来,全系在这两张纸上。

*

趁着这几日泥瓦匠在院里做工,虞府的人也都忙活了起来,园中污水、墙角杂草、檐上积灰,通通要拾掇。管家也将每人住处分好,这个客院要腾出来,现下住的人通通换到最后一进院子去。

别人都有包袱行李,来来回回跑好几趟,唯独冯三恪孑然一身。他从牢里出来的时候空着手,此时也只有一床被褥,拿了就能走,还给弥坚屋里那几个半大孩子搭了把手。<


状态提示:48.第48章--第2页完,继续看下一页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