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海权点点头,然后转身往外走。王姨忙说:“那个……赵小姐也来了呢。”
她的意思是,赵梨华为什么来,大家都清楚,别辜负了人家姑娘的一番心意。
周海权说:“我进去她们也不自在,就说我在外头加班,今天不回来了。”
王姨抓着围裙,看着周海权消失在院子里,外头北风刮着,很冷,天上的月色却好,照着院子里青葱的草木。
陈兴把车子开了过来,说:“真的不需要我开车么?”
“不用,你早点回去休息。”
周海权说着就坐进车里,陈兴在旁边站着,看着车子走远。
最近周海权常一个人开车出门,他总觉得怪怪的。
周海权开到了一段分岔路,然后靠着路边停了下来。他从车里出来,站在外头吸了一口烟。分叉路靠江,风很大,他在凌冽的北风里抽完了那支烟,然后上了车,直接开车到了春都路。
他心里有隐秘肮脏的恶魔,在很久之前就在他心里种下了孽的根。
他闭着眼睛在车里躺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有人敲了一下他的车窗,他恍然惊醒,就看见肖遥戴着个带兔耳朵的棉帽子,吃惊又喜悦地看着他。
困乏之间他以为像是在做梦,坐起来打开了车窗,一股冷气迎面扑过来,肖遥笑着说:“我远远看着就像是你的车子,过来一看,还真是你。周大哥,你怎么在这,怎么在车里睡起来了?”
“嗯……”周海权说,“来这吃饭。”他看了看手表,竟然已经过了凌晨了,“你下班了?”
“嗯。”肖遥骑着自行车,滑了一下蹬轮,说:“时间太晚了,你要睡回家去睡,这里停车过了允停时间会罚款的。”
周海权又“嗯”了一声,肖遥笑着说:“走啦,周大哥再见。”
他说完蹬车就走,周海权忙叫道:“肖遥。”
肖遥停下来回头看,周海权便说:“……吃宵夜么?
周海权看着肖遥,说:“请你吃宵夜。”
肖遥其实刚在店里吃过东西,已经不饿了,不过救命恩人开口,他也不好拒绝,他觉得周海权的语气不像是在跟他客套,更像是在邀请他。
俩人就去了隔壁的一家韩式料理店,点了一份小火锅。
冬天是最适合吃火锅的季节了,汩汩冒着热气,带着诱人香味。肖遥尝了尝,觉得味道还可以。
“火锅还是咱们的正宗,”周海权说,“我们总公司旁边有个重庆老火锅,味道很不错,你有空可以去尝尝看,就在望春路和展览路交叉口。”
“我很少吃火锅,容易上火。”
“你可以吃清汤锅。”周海权说。
不过周海权自己点的却是辣火锅,他这人喜欢吃辣。
肖遥都没怎么吃,但周海权吃的满头大汗。肖遥这还是头一回见周海权吃这么“平民化”的东西,一边吃一边用卫生纸擦汗,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无形中拉近了他们俩的距离。周海权吃饭的时候话还是不多,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也吃。”
肖遥就夹了一块豆腐,他觉得他眼下烦恼的事,正好可以咨询一下周海权,于是便将电视台找自己录节目的事情跟周海权说了,周海权说:“这个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我不是很想去,可又觉得是个机会。”肖遥往椅背上一靠,说:“如果是你呢,你会不会去?”
“会,”周海权说,“我是做生意的,是机会都不会放过。”
肖遥就笑了,周海权问:“你笑什么?”
“你说你是做生意的,这句话叫我想起一个词。”
周海权问:“什么词?”
肖遥看着周海权那张棱角分明,男人味十足的脸,笑着摇头:“我不敢说。”
肖遥大概是日子过的舒心,整个人眉眼有光,看起来比先前还要年轻一些。周海权被他的笑容感染,说:“看来不是什么好词。”
的确不是什么好词,肖遥想起来的词,是无商不奸。不过这只是偶尔触发的联想,周海权这个人,可和“奸”这个字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沉稳的,略有些古板,但为人方正,仿佛一身都是正气。
但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正气浩然之人,何况周海权还是个商人,且是个成功的商人。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有些超出常人的狠辣决断,周海权年纪轻轻就能撑住一个门庭,自然也不会是什么正直善良的好青年,他只是混迹于豪门上流,学会了那一套体面的伪装。
肖遥还是太年轻,不知道周海权这样的披着人皮的虎狼,远比周海荣那样的纨绔子弟更难对付。他后来也有骂周海权“无商不奸”,不过那时候的周海权,已经远没有现在的好脾气,颇有些恶狠狠地对他说:“我是奸,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