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经渐深了。
陆之鹤身着一身青色的棉衣,一头柔顺的黑发披散在窄而瘦弱的肩膀上。她看着床头的火烛明明灭灭,在地上打出的影子乱晃,心下不禁有些烦躁。她从床上起了身,把那火烛吹灭了。霎时间,屋子里一下黑了起来。
她躺在床上,睁着一双眼,却怎么也无法入睡。
白天宋清竹对她说的话似乎还在她耳边徘徊,久散不去。这个她曾深爱过,她托付终身的男人,要同她和离。他不知是第几次要同她和离了,若非她苦苦坚持,只怕两人姻缘早到了尽头。
陆之鹤想到这里,便苦笑了一声,笑自己曾经痴傻,所嫁非人。原来她曾经为宋清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那同甘共苦的情分,竟比不上他发达后娶得一个妾要来的深。
要说陆之鹤对宋清竹,陆之鹤扪心自问,她不愧对于他宋家。在宋清竹还是个村里来的穷小子的时候,陆之鹤还是个官家小姐。宋清竹长得玉树临风,也颇有才情,作的小诗更哄得陆之鹤神魂颠倒的。陆之鹤不顾父母反对,执意要嫁给宋清竹,那架势是非宋清竹不嫁了。她哭,闹,绝食,甚至与父母闹得几近决裂,才换得了这段婚事。
如今想来,也是可笑。她与父母关系,因宋清竹的事情,早就快断干净了。倘若她真的与宋清竹和离,只怕连容身之所也没了。
成婚后,她拉下小姐架子,伺候他母亲,为他打点家室。当时的宋家穷的可谓是响叮当,陆之鹤嫁过去了,才方知穷人家的苦和累。她从嫁妆里拿钱,去补贴宋家,宋母却依然怨言颇多,觉得她端着架子。她自小娇生惯养,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可为了宋清竹,这苦日子她也撑过去了。
只因宋清竹当时信誓旦旦的对她承诺说,以后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与她白头厮守到老。陆之鹤信了。于是她便不离不弃,与他荣辱与共。陪伴他寒窗苦读的人是她,在他落榜后不离不弃的是她,他中了状元后,最开心的也是她。
她这一伴,就是十年。
如今他官居四品,已然飞黄腾达。
她却落得这样一个下场。陆之鹤想着,突然就想笑。笑自己痴,笑自己傻。
夜更深了,连床边摇曳的蜡烛也熄灭了。可陆之鹤却依然睁着眼睛。她眼睛酸涩,终是控制不住眼角流出的泪水。
她躺了许久,脑海中走马灯似的晃过她这一生,跟做了个梦似的。
彼时夜深人静,寂静的空气中只有外边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忽然,漆黑的房间内突然金光大闪,耀眼的将整个屋子都照的十分亮堂。隐约间,还有一个人影。陆之鹤一惊,也顾不得想别的了,立马起了身,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望着那亮光处。
陆之鹤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惊的只知怔怔的看着,连叫喊也忘记了。
光芒渐渐散去,一个凭空出现的陌生成年白衣男子从那里走了过来。男子身高八尺,面如冠玉,腰旁配着一把剑,浑身仙气凛然。
陆之鹤看着眼前谪仙一样的男子,无端的觉得有些眼熟,可却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的了。可这般男子,恐是神仙下了凡的,她若见过绝不会忘。
等陆之鹤回过神来,眼前的男子早已站在自己面前了。
“姑娘莫怕。”白衣男子说着,冲她作了一揖。“我此番前来,是为了还你一份人情因果的。”
陆之鹤闻言,有些惊异。“公子此话怎讲?”
“姑娘还曾记得自己救过得一个人么。”白衣男子淡淡的说道,“那人身份卑微,是个下贱奴才,因做错了事,险些失了性命。多亏姑娘好意相助才得以活命。”
陆之鹤听他的描述,突然有了些印象。奴才,做错了事,险些失了性命...
她突然想起了许多年前,她曾救下的一个奴才。
那时宋清竹才刚纳了那妾室进门。
那奴才是那妾室的一个小厮,因家中老父生病无钱去看郎中,偷了冯丹丹的一个金步摇。冯丹丹表面上是饶恕了他,只是赶了他出去,可背地里却将人打了半残。若非那天陆之鹤去寺庙里拜佛,也不会遇见在街上乞讨的那小厮。她见他可怜,便将她头上的银簪子给了他。
谁知她只是一时无意的善举,竟有了今天。可当时那小厮面色青黄,瘦的皮包骨头,哪知道是这样一幅相貌,如今她竟认不出来。
“你,你是冯丹丹那小厮?”陆之鹤有些诧异的问道。
“正是在下。”白衣男子说道。“在下姓葛名越渺。因偶得一份机缘,离开尘世,得以寻仙问道。此次来寻您,也是为了断了前世的因缘。”
陆之鹤沉默了一会,还有些不可置信,原来那传说中的仙人和仙土,竟真的存在。
他若真是来报恩。她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自己想要求什么。陆之鹤笑了笑,好像她还真没什么想要的。
只是觉得,她如今在这世上活得有些累了。宋清竹既要与她和离,她便和离吧。可她和离后,怕是连容身的地方也没了。她不想要在面对宋清竹了,也羞愧于见生她养她的父母。
若是可以,她想要离开这里。走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在回来才好。
陆之鹤苦笑了一声。良久,她才说道,“你既说要还我一份人情因果,”她顿了顿,“那便把我带去那神仙的地方吧。”
“我已不想再留在此地了。”
葛越渺闻言,目光与陆之鹤对视了几秒。陆之鹤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