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大胜,士兵们得以饱餐,皆十足喜乐,将军们却开怀未久,孙策明白众将的顾虑,笑着宽慰道:“放心吧,攻城自有妙计,明日晌午,准时开拔。今日高兴,还请各位将军回营封赏有功士兵,但务必留够当值人手。”
见主将胸有成竹,众人皆舒了口气,拱手领命退了下去。待帐内只剩孙策一人时,他笑容渐失,无奈扶额,望着眼前地图怔。
“报!少将军,居巢来信!”
听闻周瑜回信,孙策高声道:“快!快拿进来!”
侍卫大步走入,双手递上一个锦盒,而后恭敬退了下去。孙策细细拆开,只见里面放着三个锦囊,他拆开第一个一看,写的竟是渡江之法,其中关窍,与今晨他们所为一模一样。孙策不由叹服,自己实地多番考察才想到的计策,周瑜远在异地居然也能想到。
自己这兄弟真是厉害,更是难得与自己心有戚戚,孙策偏头一笑,拆开了第二个。
“‘笮融、薛礼虽依附刘繇,但并非君臣之固’,此言何意?”孙策放下锦囊,一脸不解,细细思忖:这笮融、薛礼二人原是徐州牧陶谦的部下,陶谦忌惮袁术,于是封笮融为“下邳相”,封薛礼为“彭城相”,想要让两人带兵从侧方和后方牵制袁术。陶谦死后,两人名义上辅佐刘繇,实际上却是希望领一方郡守,称孤道寡,建立自己的地盘。其中,笮融为人异常阴险狡诈,他表面上佛珠不离手,四处宣扬自己信佛仁义,兴建佛寺,还要求下邳老百姓日夜诵读佛经。暗地里却偷盗军粮,克扣粮饷,到黑市上贩卖,借以中饱私囊,导致士兵食不果腹衣不蔽体,及至冬日饿死冻死者数十。更有甚者,他一旦得势,便残忍杀害了曾优待自己的赵昱,并命手下在广陵郡烧杀抢掠,致使民怨激沸,横尸遍野。
诸事不成,走投无路后,他才假惺惺地投靠了驻守秣陵的薛礼。对于笮融,薛礼颇多提防,却还想利用他手中的军队,于是想出主意,只让笮融驻扎在城外,自己则固守城中,两人表面上互成掎角之势,实际上鲜少往来。
“有了!”看完周瑜的锦囊,孙策又生一计,兴冲冲地拊掌几下,星点光辉跃动于眸中。
宛陵周宅厢房里,小乔正收拾包袱行囊,忽闻有叩门声,她轻应道:“门没锁,请进。”
周老夫人推门而入,小乔赶忙上来搀扶:“本想收拾好再去找大人与夫人告辞,劳动夫人来看我,倒是婉儿的不是了。”
周老夫人拍拍小乔的手,叹道:“孩子,我们虽然相处的时日不长,伯母却觉得与你十分投缘呐。今日走了,往后也要多来书信,万不能将伯母忘了啊。”
小乔鼻头一酸,忍着哽咽对周老夫人道:“夫人对我这样好,婉儿铭记在心,永世不敢忘怀。”
周老夫人看小乔眼眶微红,不忍她落泪,逗她道:“你这孩子,始终不肯叫我一声伯母,是不是瑾儿……”
小乔的心思瞒不过周老夫人,她红脸垂头,嗫嚅道:“周郎对我并无其他,来信也只是以兄妹相称,婉儿不敢僭越。”
“瑾儿七八岁就没了母亲,几年间又见族中兄弟皆损,未及弱冠,父亲也故去了,同年又失了结妻……偏生这孩子心思细,总喜欢把这些不相干的事揽到自己身上,所以啊,我看他并非对你无意,说不定是怕克了你。孩子,我觉得你们俩有缘分,伯母也盼着,有朝一日你们能一道前来,光明正大地叫我一声‘伯母’。”
小乔好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语调高了两分:“说到克人……我也不弱,我才出生就没了母亲,小时候村里小孩都喊我‘扫把星’来着。”
听了这话,周老夫人望向小乔的神色愈心疼:“傻孩子,这世道这样乱,能活着是意外,死了反倒是寻常。只盼着有朝一日这乱世可以终结,我们也都能过上安定舒心的日子。”
“夫人放心,有周郎在,还有我姐姐的相好孙伯符,天下一定会安定的。”
周老夫人眼前浮现出那日告别时周瑜的一席话,心中愈笃定他二人乃是良配,她还未来得及说什么,就听得小厮在外叩门:“夫人,小乔姑娘,大人说,丹阳北部要打仗了,交战双方是刘繇下部与孙少将军,小乔姑娘这两日可走不得啊!”
“什么!”孙策那骚包竟然这么快率部杀到了江东,自己的姐姐应当与他在一起,不知会不会有危险?小乔一惊,一颗心霎时提到了嗓子眼。
孙策想罢攻城之策,即刻回到了起居帐,才到门口,便闻得一阵清香,他掀帘而入,只见大乔散了束,如瀑般的青丝披在瘦肩上,她穿着一件碧色襦裙,外配青色纱衣,笑靥如花:“难得找到了小炉子,我给你煨了清粥,做了些小菜,今日打仗着实辛苦,快来用些罢。”
孙策直愣愣地站着,却好似斗转星移般回到了若干年前的傍晚,彼时父亲犹在世,炊烟袅袅下,母亲正在庖厨做晚饭,那是他童年最快乐的时光,这种安定恬然,恍若隔世,今时今日竟在猝不及防间,从大乔身上获得,他倏然欢喜,居然有些快乐得想流泪。
见孙策站着未动,大乔红着小脸上前,递上一块干净帕子,柔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