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快。”唐老爷子,唐瑾一听,也就没下去,唐六叔立刻赶起了车来。
几人几乎是同时跟第二恒到达陈家的门口,只第二晟比他们快几步进了院子。
第二家也是那种传统的三进院子,唐瑾下车后跟着进去二门,唐老爷子年龄大了,好像又事出紧急,乡下又不太注意男女大防,也跟了进去。唐五叔和唐六叔一起留在了前院里。
唐瑾跟着跑进去,见他舅进的是二院东厢最里一个屋子,心里一沉。
这个屋子住着的是他外公的母亲,他的老外婆,年龄比唐老爷子还要大,快八十岁了。这老外婆里信佛,行善事,有一手画祭画和做祭花的本事,平日四周谁家要是有白事,都会请她去帮忙,很有善名。
她常不在家,除了逢年过节,唐瑾平日来很少见到,不是去哪家帮忙了,就是去哪里的庙会帮忙或者去哪个庙里拜佛,又或者热心的帮哪家做什么事。
虽然不常见面,但这个老外婆却很疼唐瑾,每年过年来的时候,都要抱他在怀里一阵摸疼。
如今他外公进的是她的屋子,那么一想,很可能怕是她身体不好了。
唐瑾正要进门,看到对面屋子出来了他小姈子,快速问候了一声“姈子”就进了屋去,见他外婆大舅第二麒和大表姐在炕边的屋子地面上站着,他外公正跪在炕边上,弯腰低头唤娘。
唐瑾也围了过去,看到他老外婆正闭眼躺在炕上,唇色面色比起平时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昏睡的神色带着些疲惫。
第二晟唤了几声“娘”,第二家老外婆慢慢睁开了眼睛,唐瑾听到他外公的声音一下子颤抖哽咽了起来,有两道微光先后从他身前滑落,没看到也知道是流泪了。
第二家的老外婆眼神慢慢清明了起来,眼里有了光,嘴角勾了勾,却没力勾起一个笑来,张了张嘴,也没发出声音来。
第二晟一看嘴型神色就知道了,连忙回身一把拉过一边的第二麒严肃道:“你老婆叫你呢!”(老婆同老爷,方言。)
第二麒爬上了炕,小心的低声道:“老婆,我在。”
“乖。”见了人,陈家老外婆又张了张嘴,这次笑了出来,也叫出了声来,精神也好了些。
看着人精神了些,第二晟放了些心,又回头冷着脸问妻子:“怎么回事,大夫怎么说?”
第二外婆小心的道:“昨日里有报喜的来了,说麒儿考中了,娘很高兴,还多吃了半碗饭,一切都好着。今早上起来人有些昏,叫了大夫来看,只说……”小心的看了一眼丈夫,第二外婆才道:“说人老了。”
原以为是家里人没有照顾好自己的母亲,第二晟还有些迁怒妻子,听了这话后,立时就沉默了。
人老了,油尽灯枯,到了该死的时候了,也没有什么办法。
见到儿子,第二家老外婆心情好了很多,挥动着手示意她要坐起来,第二晟连忙把被子靠在炕上,将人扶了起来。
老外婆这时候看到了唐瑾,又露出了一个慈爱的笑容来:“乖乖。”
唐瑾应着,老外婆跟他说了两句话,一句“好好念书”,一句“做个好娃娃”,两句就已经很累了,看她还想说,第二晟所累着人了,连忙赶了大家出去,自己在屋子里亲自侍候。
虽然不是唐瑾想的那样撑着一口气等儿子,可老人的情况也不乐观。
出了屋子,唐瑾看到了小舅舅,凑过去冲他小声的抱怨:“看你那么急,可吓死我了!”小舅舅就是不成熟,这么大了的人还毛毛躁躁的。
小舅舅瞅了一眼他婆的屋子,拉着唐瑾走远两步,低头小声对他道:“本来大夫都说了,人不行了,这是你老外婆见了你外爷才好了。不然谁……”后边的话被他隐了下去。
就算隐了下去,唐瑾也觉得这话有些不应该。不过说的是事实,他小舅舅说话向来如此。
他老外婆就一儿一女,年轻时老外爷被征兵,一去不返,也不知死在了哪里。老外婆一人把孩子拉扯大,还供他外公读书,并考上了秀才。对于一个贫穷的农户来说,其中艰苦辛酸一言道不尽。
母子两感情深,可以说他外公就一直是他老外婆的精神寄托,见了儿子又撑过来了也很正常。
只是,也不知道能撑多久。
很快,小舅舅被叫了进去。
第二晟不放心,又让小儿子跑去叫大夫。
结果自然跟早上的一样,不过从脉象上看情况好一点。也就是好一点而已。
家里有生死大事,人心不稳,唐老爷子看亲家情况好了些,也不在第二家住了,就带唐瑾他们回去了。
当然,出了这事,第二麒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走。
一路上,唐瑾的心情有些沉重。
他去长安城之前,还听说哪里有个什么他没听过的娘娘的生辰,办什么庙会,他老外婆去了。人向来健康,没什么大病,能吃能动的,突然之间,也没摔没病的,没发生什么大事,一下子就病的不行了。
不,是老的不行了。
那是不是,突然有一天,唐老爷子会让他猝不及防的倒下?
六年的朝夕相处,慢慢的溶入这个社会,他对他老爷已经有了不浅的感情,真是不敢想像那一天。
等到了村里的时候,天早都黑了,也不知是几时,村里在屋外乘凉的人有的都回去了,不过还是有一些的。
唐瑾考中了童子举的解元,这可是天大的事件,在一天多的时间里早就传的村里人尽皆知。